兽爷丨毕竟东流去

1988年5月12日晚上,上海市计委、经委、建委、外经贸委的四位副主任,被召集到朱镕基市长位于康平路的办公室,朱镕基告诉他们,将以他们几人为班底,组建:

上海市外资委。

后来有人说过,上海外资委的成立,让上海历史从此要分成两部分。但如此重要的一个部门的预备会议,其实就那样匆匆开完了。

会上,朱镕基说,上海靠一年14亿美元外资,解决不了大问题。不采取大动作把上百亿美元吸引过来,上海的面貌改变不了。

那时,外资想进上海很麻烦,一个100万美金的项目,审批要经过五个委办、20个局,最多的要盖126个章。

外资委的成立,就是为了将这126个图章,变成“一个图章”。外资委的主任,由朱镕基亲自担任。

一个月后的6月10日,上海外资委正式宣告成立。在锦江饭店的记者发布会上,市长承诺外资委将24小时待命,还当场公布了副主任的电话号码。

成立四天后,外资委就盖了第一个章。来自澳门的制罐厂项目,外资委对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的讨论,只花了两个小时就通过了。

上海外资委成立当年,就引进了129个外商投资项目,是以往几年平均数的两倍。外商的任何困难,包括一罐煤气,外资委都能帮着解决。

甚至连市长也是随叫随到。卢湾区有德商直接写信给朱镕基,反映公司旁边垃圾成堆。朱镕基马上批示,卢湾区区长亲自到现场动手,组织清扫。

1

外资委的成立,只是解决了外商进门的盖章难题。但进门后的问题还多得很,而且很多问题,都是意识形态的。

一个全新的商业体系,要重头开始艰难建立。

上海外资委成立20个月后,上海市委研究室发表了一篇调查报告,说外商项目获批后却迟迟不能开工,在上海遭遇了:

投资黑箱。

从土地到工商、税务,一个个障碍拦在外商面前。朱镕基看完后,提笔批示:

此文可称“官僚主义大全”,呜呼上海,不改革,要完蛋。

他很巧妙地绕过了意识形态的争论,将引入外资的主要矛盾,转嫁到官僚主义身上。

他提议由市政府出钱,把这份报告印一万份,给所有有关人员看看。简直不敢想象,这些“有关人员”会是如何战战兢兢。

外资面对的系统性问题,就这样打开了缺口。没多久,外资委宣布,将500万美元以下的外商投资项目审批权,下放给各区县。

那一年,日本拉链巨头YKK提出在上海独资建厂,遭到了市经委反对,认为会冲击民族工业,甚至有人写信投诉:

日本帝国主义夹着尾巴又来了。

在此之前,上海人已经把可口可乐工厂骂出了上海。但在外资委和朱镕基的争取下,YKK进入了上海。

1992年,YKK在上海投资建立了拉链生产基地。长三角服装企业再也不用飞到日本买拉链了。

更重要的是,上海向全世界发出了信号:限制性项目也能来上海,外商独资企业也欢迎。

此前,为了让外资在上海拿地,朱镕基请来香港的梁振英做顾问,将虹桥的一块地的使用权,破天荒地卖给了日本孙氏企业。

日本孙氏企业这块地上建起了太阳广场,把中国开放的信号传回了日本。这幢楼成了第一批日资企业的大本营。

只有经历过那代人的艰难,才能理解为什么上海会给予外资超国民待遇。

1982年,国家计委副局长蔡宁林公开预警,欧洲美元市场自由外汇的利率高达20%;中国人想借进出口信贷,需付10-15%的现汇予付款。

世界银行的贷款政策,也一直在变,硬贷款利率为8.75%,1981年内提高了三次,涨到了11.6%,而且想借钱,还要额外付0.75%的承诺费以及1.7%的启用费。资深网贷债务人包叔说:

这比网贷还黑。

别说当时的经营管理水平,就是放到现在,有几家企业的盈利率能承受得起如此高息贷款?

相比之下,外商直接投资就划算太多了。不用安排配合投资,不用冒还不起的风险,还能增加外汇和就业。

外资的意义,远远不止商业联系。在外国直接投资进来后,中国和世界的沟通才开始真正破冰。毕竟所有的关系,都不如金钱来得紧密。

1989年,南浦大桥的钱没有落实,西方金融机构又实施了封锁。朱镕基竟然把借钱的任务,交给了外资委。

没有比外资委更了解外国人的了。他们以“浦江轮渡渡口的落水踩踏事件”为理由,竟然去找亚行的人权项目借钱。外资委常务副主任叶龙蜚直飞亚行总部马尼拉,最终争取到了8亿人民币贷款。

为此,叶龙蜚还被央行通报批评。

我们今天遭遇外部困难,应该不会比那一年更艰难了。但掌握了游戏规则,还是可以找到腾挪的空间。

2

这轮上海疫情的前期,不少人把上海叫做买办城市。但稍微翻翻历史就知道,上海一直都不是单纯以市场换资本。

对外开放刚开始搞的时候,外资喜欢来上海搞大楼,修宾馆。但上海很快意识到,要把外资引导到自己需要的产业上去。

比如桑塔纳的国产化。中德合资的上海大众生产的第一辆桑塔纳,是工人们用葫芦吊和长板凳组装起来的,国产的只有五个部件——轮胎、收音机、喇叭、天线和标牌。

刚开始,德国人被原始的生产方式震惊了,《明镜》周刊的记者说:

大众好像来到了一个孤岛。

1990年,清华大学电机系毕业的市长朱镕基发起了“桑塔纳国产化生产共同体”,全国130多个零部件厂家、科研机构和高校加入其中。全国的汽车人突破条块分割,集结在一起,攻克一个个零件的国产化。

一辆桑塔纳,成了中国汽车国产化的启蒙运动,也让上海成为了汽车工业重镇。

那几年,强势的领导凭借权威,推动了好几家重要制造业落地上海。

1992年,中国和比利时合资的上海贝尔建设浦东新厂,土地是吴邦国协调批的。副市长蒋以任四次到工地,水和煤气都是他协调解决的。

后来上海贝尔每年交的税,相当于广东全省的六分之一,被朱镕基亲切地称为“my baby”。更重要的是,上海贝尔成了中国电信业的黄埔军校。

1993年,汽车系统巨头德尔福进入浦东,连办公用房都是和当地企业借的。浦东对德尔福几乎有求必应。三年内,德尔福旗下的动力推进系统、汽车门系统、排放系统公司等六大系统,都来到上海。

更重要的是,它们为上海引来了数十家汽车零配件制造商,几乎是一整条汽车零配件产业链。如今,全球汽车零部件top10中,9家的中国总部都在上海。

那些以个人眼光和权威推动的项目,到今天仍然在润泽上海。

特斯拉进入上海时,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就摆在眼前。这一切的背后,是四十年招商引资,几代人的艰难付出。

在桑塔纳国产化运动中,上海车灯厂与车灯巨头日本小糸合资,为桑坦纳配套生产车灯。后来,上海小糸变成了“华域汽车”,成为了中国车灯巨头。

华域汽车的三家子公司,成了特斯拉的供应商;2021年,特斯拉给华域汽车贡献了4%的营业额,而且还在扩大。

被浦东宠爱的德尔福汽车,后来完成了分拆,变身成安波福。安波福的汽车线束公司,几乎为全国所有的车企供货,包括特斯拉。

5月9日晚间,上海市嘉定区泰波路的安波福A6工厂出现阳性病例,当天晚上,有数百位密接的员工被隔离,工厂面临停产。

5月10日,由于安波福的供应问题,特斯拉暂停了上海超级工厂的生产。

3

2001年,上海外资委正式宣告落幕,其职能被划到了上海商务委员会。强势领导和政府主导吸引外资的模式,终究是要让位于制度的建设。

20年来,因为在全球的良好口碑,跨国企业不断将亚太区总部和中国区总部从新加坡和香港,搬到上海。

它成为了全球跨国公司亚太区总部的汇聚地。2021年底,上海拥有了831家跨国公司地区总部,506家外资研发中心,集齐了全部500强企业。

最近十七年,上海外商直接投资额的增长从未间断。但放长到40年的维度来看,外商投资额出现过至少四五次下降。

每一次下降都有迹可循。外资是很敏感的。

2021年,浦东商务委的领导信心满满地告诉媒体:

浦东的营商环境已经好于香港、新加坡等地。

但现在,这个势头,似乎要被疫情打断了。

按照上海的官方消息,目前复工白名单出到了第三批,有3000多家企业在名单纸上。而上海光外资企业,就有70000多家。

距离首批白名单发布将近一个月了,新闻里说,首批666家企业的复工率为:

95%。

前两天,汽车供应链上的重点公司博世对媒体说,产能已恢复至30%-75%。这话说得很婉转。

面对媒体的镜头时,外商不太会说有损团结的话,但他们有自己的表达方式。

4月18日,美国半导体公司安森美宣布,随着上海加强封控,将关闭其位于上海的中国全球配送中心。关闭后,上海配送将转至新加坡和菲律宾。

安森美在四川乐山、苏州与深圳有三家工厂,产品由上海全球配送中心转运到全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新加坡的配送中心,显然无法代替上海的配送中心。

或许是巧合,安森美发出通知的那天,正是上海首批666家重点复工白名单曝光的那天,而安森美并不在白名单中。

几天后,安森美的名字出现在了上海第二批重点企业复工复产白名单中,很快,安森美接受采访时澄清,并没有要迁移的打算。

进入中国这么多年,外商也学会了中国人含蓄的表达方式。

前几天,在香港已经二次上市的蔚来汽车,宣布计划在新加坡交易所三次上市。

上个月,证监会副主席在博鳌论坛上说,外资看中国也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我觉得一时的离开也没关系,过段时间还会回来的。

著名情感专家包叔每次失恋,也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按照上海前两年的节奏,过去的四月,上海应该至少新增5家跨国企业地区总部。但外资方面的好消息,似乎只有“特斯拉承认将扩大上海工厂两倍”。

长三角的供应链和物流成本优势,是全球范围内绝无仅有的存在,但它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上海对于外资的尊重,是这座国际化城市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做好这个工作的关键,还是上海外资委成立前夜,朱镕基和手下们说的那句话:

外国人是很敏感的,他要看什么人下决心、怎么样的人马、什么方式来办这件事情。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D2gpXzex-YvWMIj93oy4RQ

上海的很多老板,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当发现抗拒无效后,一切就会顺理成章。

作者:老凤1974
来源:冰川思享号(ID:icereview)
 

疫情期间,我经常和封在上海、或没封在上海但在长三角的企业家们交流。我发现他们的情绪经历了,捉急、愤怒、上火,现在到了新的阶段。

01

有位工厂刚从上海搬到嘉善不久的制造业朋友,只是三月份回家想拿点衣服什么的,结果就从此封在了上海。那会上海倒是可以出去,但嘉善那边不接收啊,只要是上海来的,就一律劝返。

于是这位朋友就开启了居家办公的生活,刚开始倒也还好,联系客户,遥控工厂里的工人做技改,天天忙个不停。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沉默了….

最早他说,不可能封太久的,这里太重要了,都是制造业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会那么不理智,现在已经没词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出来的时候u盾没拿上,让工厂快递到同样在上海的财务这里,好给工人发工资什么的。结果u盾发出来的时候,物流就停了,到现在u盾也没到,还在快递公司的车上,也没人去找。

工人要生活费,这哥们自己也没多少钱,目前在刷信用卡给工人发生活费,这也就罢了,东拼西凑嘛还是能解决一点,问题是他们工厂所在园区的工人宿舍发现了一个阳性,结果附近几乎所有人被转运…这里面也有他的工人。

还干个毛,不抑郁,还等什么?

02

还记得之前我在《此时此刻,我非常担心上海和长三角的企业》一文中写过的那位做供应链的朋友吗?他一直在操心他的客户,因为他的客户要死了,他能活好吗?

但昨天跟我聊天的时候,上来给我一张图:

上海的很多老板,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图/网络

他跟我说,现在老婆老妈在医院陪孩子,但只允许一个人陪,于是两天了,媳妇在医院陪床,老妈睡外面车上……

以前电话来就跟我说企业的经营问题,这次一个字没说。就说他的物资倒是不缺,靠近乡下,也能买到各种菜,而且他的库房里有冷库,还有客户的货在里面。

从奶粉到牛排,都有。他去了几次自己的库房,拿了客户的东西,然后打电话告诉客户,算他买的。

他跟我说,一开始他的客户在跟他的交流中能感觉到对方的着急,现在他说他的客户已经麻木了,无所谓了。大不了破产,大不了倒闭,大不了断贷,还能怎么样呢?

他说的是他的客户,其实我感觉他也麻木了。原因很简单,他连自己企业的困境,一句话都没提。

03

我跟一位不在上海,而在长三角一个十强县办企业的大姐聊了好久。我问她有没有影响,她说有啊。他们需要的进口密封件到不了,产品就完成不了,虽然工厂没关门,但是也就跟关了差不多。

我又问她影响出口多还是内销多,她说都有,出口内销都完成不了订单,她同区的企业家好友,有一个在当地和越南都有工厂,目前当地工厂几乎停工,但好在能转到越南的工厂里生产,所以问题不算大,而他们这些纯本土化的,真的没办法了。

我又问她为何不早点去外面也设立个生产基地,她叹气,哪有那么容易。看上去家大业大,你真解散的时候,工厂设备一文不值不说,税务上门给你查查税啥的,弄不好就要倒欠一大笔钱,没法关门,只能就这么撑着,撑一天算一天。

我又问她精神状态怎么样,她说还挺好的,认命了,每天上班做事,回家打坐瑜伽,争取把身体搞好点,健康点也免得到时候成为家人负担。

我挺佩服这位大姐的,心态好,身体好,人也达观,虽然企业遇到这样的困境,但听她说话,一点颓唐之气都没有。

三位不同领域的企业家,状态不一样,但总的来说,捉急和愤怒,目前都消失了,我想到了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上海的很多老板,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图/网络

别说他们,我都快被制度化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封在家里的生活,早晨起来琢磨吃啥,上会网琢磨晚上吃啥,闲极无聊写写东西,找朋友聊天,打打游戏,然后看看小区团购群里有什么好吃的….

你现在如果把我放到正常生活里,说不定我都会不习惯。

而且,愤怒、沮丧也在消失中,反复被“马上解封”的好消息,也弄得麻木了。开始对做核酸抗原还有抗拒,现在则相当配合,喊下楼,就下楼做。

当发现抗拒无效后,一切就会顺理成章。我如此,我这些企业家朋友也是如此。但你想让他们再迸发企业家的热忱,也难了。

或许,快到治理“资本无序收缩”的时候了。

上海的很多老板,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2KFPYCyobWyKioshULcfMg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作者 | 姜婉茹 魏荣欢 罗晓兰 邹帅
编辑 | 毛翊君 陶若谷
◎来源 | 极昼工作室(ID media-fox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送89岁的奶奶一幅梵高,“独居是要付出代价的,耳聋,牙少,眼一只坏”。
 
 涂妍,31岁,窗外不远处是杨浦大桥 
 
我住在上海内环,是个很老的小区,大大小小的楼有50栋,人口密集,光我们楼就大约350人,老人很多。
 
我做了一个月志愿者,印象最深的是10楼的漪安奶奶。她89岁了,个子小小的,一只眼睛不好,戴着助听器,走路慢慢的。
 
上门做核酸的时候,她显然已经被多次打扰过了,情绪非常激动,甚至推搡大白,让门口的人滚。“我都快90了,不做核酸又怎么样,让我死了算了”,又骂女儿已经两周没来看她了,“养女儿没用”。
 
我去安抚她,得知奶奶一个人住,家政阿姨被封在外面,她这几天都没什么东西吃,看起来也没向任何人求助过。
 
她给我看了假牙,很多东西吃不了,“就吃了点花生酱”,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我打开冰箱,看见吃到一半的花生酱,也开始哭。奶奶说想吃软软的蛋糕,我答应帮她买,买不到的话,就自己烤一个给她。
 
漪安奶奶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说最近吃不好,痔疮犯了,很怕弄脏裤子和床,难以清洗,所以情绪很崩溃,骂了人。大白给她做核酸时,她又跟人家道歉。
 
回到家我疯狂刷外卖平台,抢到了蛋糕。第二天给漪安奶奶送去时,她为了准确地介绍自己,在一张纸上写下:中学美术老师,教到68岁。
 
后来走动愈发频繁,看到她家床窄窄的,像个行军床,却有很多橱柜用来存放电影碟片、书籍、画册。
 
她说,“我这个人爱好比较奇怪,还想喝点咖啡,速溶的就可以了。”我就在楼里众筹了一大袋子咖啡,又给奶奶送了痔疮膏和卫生巾。
 
想到奶奶家里有梵高的画,我送给她一幅自己画的《星月夜》,没想到她说“你没学过画画吧”,近景要明确,远景要模糊。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我的《星月夜》和奶奶回赠的梵高英文画册。讲述者供图
不过她很开心,拉着我从门口昏暗的客厅进到里屋,那是她写字画画的角落。欧洲旅行带回来的威尼斯面具、拖着降落伞的巫婆,在家里挂了十几年,看上去很旧了。
 
她还打开日记本,有一页纸上画了丁真,她说喜欢线条优美的人体、大卫、裸女这些,很少有人能理解她。
 
日记本里还有时事新闻,比如最近坠毁的东航客机。
 
清明节封在家里,她画了一个衣袂飘飘的捧花少女,站在青草间的墓前,配文“死非永诀,遗忘才是”,少女是画的她自己。
 
最新的几页写着“新冠肺疫,上海正在封闭”,还有一身落花的女孩向樱花伸出手去——奶奶想看花了,配文“樱花走了,桃花又开,春天呀!春天”。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奶奶的日记。讲述者供图
最近有天早上,漪安奶奶来敲门,怕打扰我上班,放下一本梵高原版画册就要走。她说看不懂英文,所以把侄女从美国寄来的画册送给我,请我收下不要有负担。我邀请她一起吃早餐,她连连说“不打扰”,放下就走了。
 
打开画册,里面夹着一封手写信——“独居是要付出代价的,耳聋,牙少,眼一只坏”。我逐字看了好几遍,站在客厅里哭。
 
漪安奶奶在她的精神世界里,一定很孤独吧,拉着我倾诉了许多话。但我自己的事情太多了,很多时候都没能考虑到她,可能也没办法抵达她丰富的内心世界。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奶奶的手写信。讲述者供图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邻里“被迫”走动了起来,“没事的啦,告诉居委会了,他们会帮忙解决的”
 
 季瑶,28岁,永康路附近 
 
我之前做代购,待在上海图个交通方便,疫情后基本是待业状态。现在住徐汇“网红街”永康路附近一座“老公房”里,对门住着一对老人。以前只知道,爷爷88岁,奶奶87,还养了一只猫。
 
偶尔会看见爷爷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后座载着奶奶。他的白色眉毛很长,腿脚不太方便,拄着一根拐杖出门,但都穿得整整齐齐。有次看见他下楼做核酸,穿了白衬衣和西装马甲,戴着一顶黑色贝雷帽,顶上有个“小揪揪”。
 
虽然觉得爷爷很酷,但我不爱跟邻居多说话、打听别人的事。有时候爷爷买了菜,爬5层楼梯很慢,碰到了我会帮他拎菜上楼,这是我们以前仅有的交集。
 
上海封控前,跟我合租的姐姐担心老人买不到东西,送过一些蔬菜,他们回赠了豆腐皮,一泡水就变得很薄、很软。平时做核酸,遇到爷爷我都会问他缺不缺东西,他每次都说东西够的,不用担心。
 
直到听另一个邻居说,两位老人有基础病,药快吃完了。再遇到爷爷时,我问起买药的事,他说没事的啦,告诉居委会了,他们会帮忙解决的。
 
一个星期后,爷爷来敲我家门,原来居委会没给买到药。他递来一张已经有不少折痕的信纸,上面写着8种药名,用于治疗糖尿病、心脏病、高血压等。
 
爷爷有点不好意思,说要是太麻烦的话,只买前面4种就好,那些是奶奶的药。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爷爷列着药物清单的信纸。讲述者供图
爷爷有一个文件袋,里面整齐地放着医保卡、病历本、药品的纸盒。
 
我试过掌上药店,里面链接和定位查询功能是坏的,又尝试预约医院挂号,但不知怎么买药。有邻居叫过跑腿小哥,也找药困难。
 
幸好打听到附近药店老板的微信,帮忙问了下,爷爷的药大部分都有。药店大约离这2公里,我决定趁着做核酸、小区大门打开的那几个小时,偷偷溜出去。
 
万一遭遇盘查,打算扮演出门买药的小区志愿者,怎么反应、什么说辞我都想好了。好像也不算骗人,要是有正常渠道买药,也就不用冒险违反规定了。
 
我跟爷爷说了计划,他挺激动的,当即决定骑电动三轮带我一起去。好久没出“远门”了,没想到是以这种魔幻的方式。我坐在后座给爷爷导航,他是“老上海”,比我熟悉路,还纠正了我说错的方向。
 
爷爷骑车比想象中快得多,叫我“不用怕”。一路畅通无阻,街上很空旷,只有零星的几辆车,也没人拦我们。封城的时候,街上的树还光秃秃的,17天之后,树变绿了,花也开了。
 
到了药店,人不多,爷爷有些耳背,我怕他说不清楚,替他去排队。他坐在三轮车上晒太阳,还跟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聊起了天。爷爷的药很顺利就买到了,只缺两种不太急的,但是后面一个老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现在每次做核酸,爷爷都会敲门提醒我,领物资时我也帮他们拎上楼,关系比之前亲近了不少。听别的邻居说,爷爷有次逮到他一顿夸我。
 
不过说心里话,我宁愿大家都是“点头之交”。只有秩序混乱、个体无法靠自己解决问题时,邻里才“被迫”走动了起来,这是一种倒退。
 
我喜欢大城市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如果偏爱人情社会的话,我呆在熟悉的小圈子里就好了,何必选择上海呢?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对房东,从投诉到不舍,“我们没有对方微信,直到4月8号”
 
 Emma,30岁,复兴中路街边 
 
我们小区是上海复兴中路街边一组矮房子,最高五层。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不讲究穿着,没事会坐在外面大声聊天。
 
我一般尽量回避他们目光,但他们似乎很喜欢掌握邻居的信息,比如我下楼取快递,就会有人探出头来看,有时候还会问。
 
房东Lina就是这样,我每次拎箱子经过她门口,总会突然被问要干嘛去。
 
朋友来找我,她也会问,然后热心指一下路。我觉得蛮烦的,关你什么事情。
 
我是北京人,毕业来上海工作,在这个弄堂住了将近两年。我那栋三层,每层两户,我和另外一对小夫妻租户住在顶层,是改造过的法式屋子。
 
Lina和她爸爸一人一间住在二楼,他们的屋子很暗,没有阳台,挂着老式厚重的刺绣窗帘,木头家具是砖红色。一楼右手边是她厨房,她很会烧菜,香味会顺着楼道飘上来。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从阳台看见的邻居家一角。讲述者供图
Lina40多岁,是老上海人,黑色齐肩卷发,虽然打扮朴素但收拾得很干净。她基本不关门,平时也不怎么出去,每隔两天和邻居在家打麻将,常到夜里一点,打完之后站在楼道里聊天,声音都能清晰地传到楼上。有次把我吵醒了,我还去跟中介投诉。
 
我们没有对方微信,直到4月8号中午,她通过中介加了我。那会儿我听到楼外很吵,心想是不是要测核酸还是有物资要发。
 
因为已经过了原定解封日期,居委会还没有发东西过来,所有的网购平台也订不到,早上我是饿醒的。
 
走到阳台上,我听见楼下传来Lina响亮的声音,周围邻居也都跟她说上海话,我不能完全听懂,大概知道是想把大家拉进物资团购群。
 
我刚进去看只有30多个人,不够团购的数量。我一直觉得我们小区搞不起来团购,因为人少又年龄大,没想到房东这种古朴的沟通方式奏效,几分钟又涌进来十来个人。
 
几天后Lina突然敲门,给我和对门送来一锅咖喱鸡。她很热情地说,以后要是买来的食材不会烧,可以找她帮忙。
 
咖喱特别好吃,我在微信上感谢了她。下楼丢垃圾碰到她爸爸,又说起这事,他跟我介绍了独特而复杂的工序。
 
现在那个群里已经有大概150个人了,除了团必需品,还能买到咖啡,甚至肯德基。现在话题多了些家常,我的回复也从“好的”变成“来咯”。
 
后来政府发的大米我直接给楼下送过去了,我不怎么吃米饭。之后他们只要一做饭就会叫我。路过二楼,我会很自然停下来跟他们聊两句。
 
居委会在楼下发东西,Lina也直接帮我领回来。我爱喝咖啡,她给了我一袋越南产的,告诉我速溶不好,“你管我要就好了,我对咖啡很讲究很挑剔的,我不是一个随便喝咖啡的人”。
 
我们会站在楼道里聊会儿天,我原本打算四月初搬家,没想到被滞留下来,现在反倒舍不得走了。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给医生的孩子做蛋糕,“脸上是护目镜留下的印子,眼圈很红”
 
 尚文姬,90后,闵行新小区 
 
我是黑龙江来的沪漂,传媒行业,住1504,搬来2年多了。这是个十几年的新小区,我租了间十平米的小卧室,除了合租室友,在小区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了解这里的想法。
 
4月8号,群里有人说想吃好吃的,我发了张之前做的蛋糕照片。
 
901@我,说孩子Molly要在13号过5岁生日,她和爱人都是医生,在抗疫一线,问我能不能帮忙做蛋糕,一直道谢。
 
我挺有压力的,要送给别人,怕搞砸了不好意思,本来想着谁会做,我辅助就行,但大家都默认是我做了。材料来自十几户人家,很多东西都买不到。整栋楼只有一罐奶油了,就改做慕斯的。但做着吉利丁不够了,又临时向群里求助。没人主动提供水果,后来Molly的家人送来一袋之前囤的芒果。
 
我很久没吃水果了,之前几乎每天吃,家里只剩最后一个凤梨,我切成小块放着,闻着味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吃一口。
 
条件太有限了,只做了个6寸的,最后揪了室友的绿植,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挑了最嫩的两片叶子。
 
13号中午,我就把蛋糕装好盒子,将气球打好气,字母串好,连同邻居送的礼物一起挂到Molly家门口。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蛋糕成品。讲述者供图
当晚,在邻居的帮助下,女孩的姥爷学会了群直播,我第一次认真看见Molly的样子,有点像贾乃亮的女儿甜馨。她一点也不怯场,嘴唇上沾着蛋糕屑,一边吃一边说谢谢楼里的人。我也挺开心的。
 
我们楼一共32层,128户,群里200多人,观看的人数最多时过半了。
 
Molly的妈妈在群里说蛋糕太好吃了,还收到好多礼物。姥爷一条一条@送礼物的邻居,说谢谢。
 
加上Molly妈妈的微信后,她一直很忙,我们只联系过两次,一次是刚加上,另一次是她告诉我送来了芒果,看朋友圈她在一线连轴转。
 
孩子生日那天,她晒了一家人群聊截图。爸爸妈妈脸上都是戴护目镜留下的印子,眼圈很红,尤其是爸爸。
 
她发了很长一段文字,说虽然爸爸妈妈不能陪在小Molly身边,但有这么多邻居,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我觉得好心酸。
 
之后小区有次团购水果,可能箱子破了,我们的没有了,有人知道后就送了两个苹果过来,说不能让热心的人吃亏。
 
做蛋糕后,感觉和群里的邻居更熟了,刚发了新菜,都互相问今天谁家要做好吃的,还有人问能不能跟我订蛋糕。
 
以前有人看我的头像是韩剧里的老奶奶,会叫我阿姨,现在知道我很年轻,改叫我“可爱的文姬女士”。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105”的东北老乡,“每天都很期待嫂子做的饭”
 
 张珍怡,25岁,松江某公寓 
 
原来105号那家住着一对夫妻,跟我一样也是辽宁人。现在,我叫他们“哥哥”、“嫂子”。我们这层楼一共四户,我住在102号,搬来这里三个多月了,对邻居们几乎一无所知。也曾想过是不是要认识一下邻居,又觉得尴尬,很难鼓起勇气。
 
去年10月毕业后,我就在上海工作,4月开始独自在家隔离,没什么吃的了,只好在群里求助。103的男生买了牛排,给我们这一层的分了下,还拉了一个小群。
 
一开始很陌生,后来一人一句的,105的嫂子知道了我们都不会做饭。当时跟她还不是很熟,只知道是老乡。
 
结果第二天,她在外面敲门,我打开看到嫂子端着意面、炒饭还有牛奶,让我吃早饭,我特别开心,吃得光光的。
 
嫂子看我愿意接受她的善意,也很开心,说最开始给隔壁的男生送东西,他还老不要。
 
后来嫂子做好饭,就会在群里叫我们。每天都很期待嫂子做的饭,就像拆盲盒一样——炸丸子、饺子、包子、炸鸡、东北菜,只有想不到,没有嫂子做不出来。我每一顿都盛得特别满,吃完再拍一个光盘发给他们。
 
哥哥嫂子今年都30多岁,去年从老家到上海来打拼,做房地产销售,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塞给你那种。
 
嫂子做我们好几个人的饭,早上9点就在厨房,一直忙到下午5点。后来团的一些水果蔬菜我们也会送过去,但是他们总不让,跟我们说别花钱。
 
我们住在一楼,房子会带一个小院子,后来可以在小区内活动了,同层的四家人会在105的小院里一起吃饭。
 
嫂子做了炸鸡、薯条,我们打游戏,漫无目的地聊天,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嫂子做的炸物。讲述者供图
我和我的上海邻居
年轻人单独拉了小群,“我们只是意外进入人情社会的‘游客’”
 
 魏苇,29岁,静安区老弄堂 
 
我住在静安区一个老弄堂里,只有两栋楼,住户大多是上海中老年人。
 
到了4月6日,毫无解封的迹象,有独居老人敲门,说最后一粒米已经吃完,我把半包米倒进了他手里的锅。
 
要封控那天,我11点去超市,发现货架上就剩一点苹果和菜叶子,街上所有的店突然都在卖菜。我一个人住,怕囤多了食物会坏,也没抢太多。后来我一天只敢吃一顿饭了。
 
接着,小区拉了一个换物团购群,一共才50个人进群,很多东西要150份起送。楼上的女生小艾加了我好友。她问:
 
你头像是不是《我的天才女友》?
 
我俩就聊了起来,原来她已经没什么东西吃了,想拿咖啡换点食物,看我头像是可能要咖啡的人。第二天我拿鸡蛋换了她的咖啡。
 
小艾是个很直爽的姑娘,带点东北口音,跟我是老乡,也是做广告的。我们比较聊得来,一起交流缺物资的焦虑,还有小区的“魔幻新闻”。
 
哪儿有黑市、几点手速快能抢到菜,新鲜事全靠“口口相传”。也互相提醒做核酸,万一错过一次,就有可能变成群里挨骂的主角。
 
我和小艾都不喜欢群里的氛围,比如传闻有阳性的孩子来这个全阴小区投奔爸爸,其实没证实是阳性,隔壁楼的就很紧张,到处举报,要求把孩子转运到方舱。
 
还有人在群里谴责一个“没测核酸的人”,一群人跟着附和,说要把这人揪出来,实行“经济制裁”,不带他团购了。
 
虽然最后也不知道存不存在这样一个人,这个氛围让我很害怕,好像为了预防自己的生活变困难,不惜先把别人的生活变得特别困难。
 
我们大约跟15个年轻人拉了小群,团了一些饺子、方便面、水果、甜食等等。有个男生送了我一点电子烟,放到信箱上面让我自取。
 
还有个女生家囤了很多零食,我透过她家小橱窗的栅栏,买到了一些话梅、面包,混成“黑市VIP”,她送了我一包特别稀缺的垃圾袋。
 
之前钱能买到大部分服务,每个人都相对独立,现在这种环境下,感觉必须要有“同盟”。
 
小艾和她室友在我家搭伙做饭,谁先工作完就谁先做,每人做一点非常节省时间,还能吃到4个菜,虽然都是素的,吃完饭一起看电影、聊天
 
因为是全阴小区,饭后还能一起去院子里遛弯,看看天气怎么样,梨花开了没。我们只有一根跳绳,就轮换着跳。
 
我们都是年近30的独居女性,“被疫情偷走了三个春天”,身在上海疫情中,有太多需要排解,愈加依赖邻居提供的“情绪价值”。
 
一次,小艾在群里声讨群管理员“搞特权”,贿赂保安溜出小区。之后,支持她的年轻人全部被移出群聊。小艾说,“要正式考虑搬家了,我就是要一个平等”,还很生气我和她室友不去帮架。
 
我觉得没有必要正面冲突,我们只是意外进入人情社会的“游客”。邻里关系和上海一样,应该都会回归原来的样子吧。
 
前两天小艾跟我借了3个鸡蛋、跟室友借了2瓶牛奶,加上早早团到的面粉,给自己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她一直着急想团个蜡烛,但我们都没找到办法。
 
在原本的计划中,她打算去个有海的地方,约一群朋友开个大party。但是那天小艾还加了班,然后我们3个“饭搭子”邻居一起,庆祝了她“没吃没喝没朋友”的30岁生日。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dNg2QuRM-QEmFgd4y2BtqQ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主要靠团购自救的餐饮企业。

者:小志
来源:五环外(ID:wuhuanoutside)
 

疫情下,哪个民生行业最惨?

突如其来的奥密克戎,给上海的餐饮企业带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生死考验。截止至5月12日,上海累计感染者超过超61万。到处贴上了隔离封条,餐饮也因此跌入“冰窖”——堂食暂停、员工隔离、物价暴涨……餐饮人的守候,望穿了整个春天。

而上海又是全国的美食高地。餐饮业的密度和数量高居全国榜首,这里集聚了6大洲超40个国家和地区的22万多家餐厅,每平方公里有15家以上的餐馆,中餐、西餐、本帮菜、川菜、粤菜,米其林餐厅,苍蝇小馆······

一个多元的美食产业此时仿佛成了一个诅咒。疫情一晃已三年,经历过2019年底第一波爆发,熬过2020、2021,谁也不想倒在2022年。

这些餐饮企业正直面残酷的现实,挣扎求生。

01
本土餐饮品牌:
与居委合作保供,原料成本翻倍上涨

“抗疫胜利的前提是吃饱饭,食足世平。”-上海老字号食品店林浩彤经理

谁也没想到,一家分店1000家+的上海老字号食品品牌,也会有偃旗息鼓的一天。

4月14日清明时节,上海市徐汇区肇嘉浜路某美食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林浩彤闷头坐在店里,“哒哒嗒”敲着键盘,输入今天给各街道居委供应的团餐份数。“其他分店都停业了,剩我们这一家,留着给附近街道做保供。”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空荡荡的步行街

不仅仅是林浩彤公司,2022年初的上海,无数家国内餐饮品牌,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苏小柳创始人池光辉也称,“苏小柳”在上海和无锡的共计23家门店无法正常营业,营业额下降了80%左右,近700名员工在居家隔离中。知名湘菜连锁餐企“巡湘记”则因为员工被封控,关闭了全部门店。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上海地区中资餐饮品牌自救表

无人、无店、无运力、无食材,绝大多数商家都在深度封控的“四无”中陷入停摆。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林浩彤店里的员工正在将食物装盒

保供,成了商家争取的第一条出路。只有极少数的商家拥有继续营业的保供资格,林浩彤所在的店就是其中一间。他说:“我们现在只能做盒饭,一份40-50元,一天供应大概500份。”当然,若是周围其他小区有需求,也会尽量满足。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为了维持供应,林浩彤的员工都住在店里

林浩彤认为,现在餐馆如果要维持正常的食物供应,至少得有三个条件,一要有部分员工未被封控;二要有足够的运力支持,因为找不到人送的问题时有发生;三要食材供应跟得上。

 

除了门店,林浩彤公司的在松江区九亭镇的工厂现在也开了,可以直接配送预制品,预制品中包含了自己家最经典的青团、汤包、馄饨等食品,每份价格在100元左右,50份左右起送。

林浩彤公司的工厂配送的预制品

供应预制品/半成品是如今餐饮品牌间盛行的自救方式之一。

苏小柳、和府捞面、老盛昌等餐饮品牌都选择躬身入局。它们开卖的预制品/半成品,不仅能够还原餐厅的味道,而且价格往往只需要餐厅的一半,对“炸厨房”选手十分友好,吸引力不言自明。

 

尤其是在上海有近90家门店的老盛昌,因为拥有冷冻食品包装系列,这波疫情中它供不应求,各社区联络群爆满,连公司高层也加入了客服接单的行列。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老盛昌汤包的团购海报

更是有不少餐饮企业在把半成品连同原料一起出售,以图断臂求生。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左庭右院的生鲜团购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足够的原料供应。在买菜难成为上海全民痛点的今天,餐饮企业们也未能幸免于难。封控之下,物资流通慢,批发市场关闭,原材料紧缺成为餐饮业的最大问题。

 

我问:“政府现在不是有给市民蔬菜供给嘛,那会给你们保供餐厅也分点吗?”

 

林浩彤说:“市民都吃不饱了,你说会不会给商家?做梦。现在不仅是缺蔬菜,还冒出一批恶意涨价的商家。”他冷哼一声,斜眼看向门外。

 

据林浩彤透露,行外人不懂,但他们行内人一眼的就看得出有人在发国难财。一般情况下,原料因为供需问题涨价20%-30%是合理的,但现在有些黑心商家涨价50%-100%,甚至可以涨到两三倍乃至超出想象的价格。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上海菜价的段子-飞机票卖白菜价

“黑商家还会把以前卖不出的库存,趁机打包卖出去。明明可以抢钱,为什么要做供应商呢?”林浩彤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听得我也跟着愤懑不平起来。

 

疫情为什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蔬菜供应问题,这跟上海的计划性资源配置方式以及背后的城市供应链结构有关。

 

上海人吃的蔬菜,大部分来自上海以外。《上海市推进农业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2021-2025年)》指出,目前上海消费的蔬菜中,外地蔬菜占60%,本地蔬菜占40%。

 

从12月到第二年5月,上海的外地蔬菜主要供应地是江苏、山东、广东。6月-11月的月份里,就以山东、江苏为主,河北、甘肃次之。40%的本地蔬菜,则主要来自崇明区、浦东新区和青浦区。

 

而上海蔬菜供应不足的问题,涉及到一个关键环节-批发市场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上海市蔬菜流通体系 图源:《上海城市群蔬菜产销及其特点分析》-陈洁等

90%的外地蔬菜,都需要进入上海的批发市场进行销售。批发市场,同时也是外地蔬菜和本地蔬菜共同的重要流通渠道,它把菜农、销售者和消费者联系在一起。

 

第一个问题在于,上海的批发市场难以进入。

 

运菜入沪,需要拿到纸质通行证,而通行证发放权利在于地方政府和街道,外地申请难;入沪路上,司机在“两码一证”基础上还会被要求做核酸检测,对货品查货消杀,且多地因不能互认而重复检测,高速口长时间拥堵,司机从头堵到尾。

 

第二个问题在于,上海在运输上采用计划形式。

 

截止至4月18日,政府只指定了17家冷链物流企业作为社会运力(包括4月15新增的7家),运力缺失严重。入沪之后,蔬菜还不能被直接配送,而是得由上海市商委统筹安排。

所以,一颗青菜,一棵萝卜,都可能是跨越了万水千山,经历了重重防疫关卡,才来到上海人民面前。

 

防控措施与计划性配置,同时也让蔬菜的配送效率大幅下降,运输成本大幅上升。再加上蔬菜淡季的影响、劳动力价格的提升、黑心商家的哄抬,菜价也就水涨船高。

 

像林浩彤的公司这样的国内餐饮品牌,在原材料供应上已是如鲠在喉。那么星星点点散落在在居民区周遭,每天兢兢业业运营的小餐馆又过得如何呢?

02
餐饮小商家:
外卖App搭台开团,奈何志愿者不足

“也只能和平台努力搞团搞,撑到疫情结束了。”-上海餐饮小商家黄凌澄女士

正值饭点,原本每天这个时候,黄凌澄女士的小餐馆里都会挤满熙熙攘攘的食客,现在则是冷冷清清。一阵饭香弥漫在空气中,那是她刚备好的团购盒饭,正放在门外的无接触货架上等待骑手领取。

 

黄凌澄的店是位于长宁区的一家小餐馆,店里总共有36个座位。疫情前,日营业额一般有7000多,如今每天起早贪黑,营业额也只能到3500左右。

 

根据上海市商委资料显示,上海市餐馆总量在10万家以上。其中极大多数都面临着疫情的冲击。

▲黄凌澄位于美食街中的店面

听她说,2021年上海疫情并不严重,但是也反反复复,她的生意惨淡得连店租都没赚回来,整年亏损了数万元。

 

今年疫情严峻后,最难的是餐馆的原料采购。昨晚凌晨一两点时,黄凌澄还在采购食材。特别是米,平均3天才能买到一次,封城让供应链变得极其不稳定。

黄凌澄店门口张贴的公告

我问她:“你们是什么时候恢复生产的?”

她说:“4月10号。在这之前都是封着,等街道通知。”

 

4月中旬,外卖平台和各社区街道搭建好了供应路径,安排了点对点的运营模式,寻找普通小商家以团购形式就近服务居民,比如过桥米线、木桶饭、沙县小吃等等。黄凌澄的店就是其中一间。

 

餐馆采用封闭生产的方式,为了能够保持正常运作,黄凌澄衣食住行都在店里,有时候太累了,就直接在地上铺上桌布,席地而睡。

 

她家的盒饭价格25元一份,10份成团,需要提前一天下单,分次日中午和次日晚上两个批次送出。

在饿了么上输入“社区团购”即可跳转团餐页面

 

黄凌澄称,团购成品外卖的人,一般是家里没锅没灶的外来务工人员。这样的外地人,在上海不算少数,平日里,他们三餐大多是外卖或者各种方便食品。

 

“有些小区居委还是不让团购外卖,因为志愿者不够用。”黄凌澄表示。

 

作为封控的最小单元,社区志愿者们几乎参与了防疫的全过程。而现在居民生活物资需求越来越多,从主副食品拓展到日用品、药品,甚至饮料、糕点等,而一个一千户人居住的小区可能只有十几个志愿者负责分发。

 

如果物资一次性来得过多,或是来的频率过高,都会对志愿者造成很重的负担。

 

帮忙到小区门口拿外卖的志愿者

“你们暂停营业的时候,房东有没有给你们减租呢?”

“没有,我也希望租金能够降下来点,好让我们喘一口气。”

 

说罢,黄凌澄发了一条她查到的消息给我看,是上海市国资委发布的免除餐厅3个月租金的政策。但对象只是极少数承租国有企业房屋的餐厅,而包括她在内的大多数餐厅,承租的是个人、私企,或是购物中心的房屋,并不能享受这个政策。

 

外卖平台也有相关的政策。美团外卖对疫情中高风险地区困难商户(日均用户实付交易额下降超过30%)实施“佣金减半”优惠举措,减免的佣金将以现金形式返还到商户的美团账户上。同时过万家商户可免费享受3个月的“外卖管家”服务。

 

饿了么则出台了歇业保护政策。可对商户在平台的月售、评分等进行锁定,歇业期间保持不变,待解封后由商户自行恢复营业即可延续之前的正常经营状态。

 

虽然作用不大,但也给黄凌澄这些小商家带来了些许心理安慰。

 

“接下来怎么办?”

 

她沉默了一会,就像这次采访过程中的大多数时间那样,然后说:“这三年太难了,但现在也只能和平台努力搞团购,撑到疫情结束了。”

 

社区团购俨然已成为现在上海餐饮最主要的经营模式,这之中,离不开一个备受上海居民们吹捧的角色-团长。

03
外资品牌:
各出奇招开团购,跑腿小哥要价千元

“现在跑腿小哥一天不赚8k都没脸出门。”-麦当劳团团长克莉丝汀

如果有一个人在当下的上海,还能在朋友圈晒出麦当劳的外卖,那绝对是可以炫耀的事情。而克莉丝汀,就带领了她的团员完成了这样一件壮举。

 

“不能否认,在憋闷了许多天的家中突然吃到金拱门,对于心灵是一种莫大的宽慰。”克莉丝汀陶醉地说道,仿佛喉咙里还浸染着麦辣鸡翅的脂香。

 

几天前,她在和朋友聊天中知道一个买麦当劳的渠道。于是她闪电般地组织了一波团,即便,这要花费1000元的跑腿费。

 

“1000块?那家麦当劳究竟是有多远?还是说你们叫了辆货车?”我诧异地问。

 

“不远,就一普通跑腿小哥,跑两三公里。”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相似情况也曾发生在其他城市,图为西安跑腿

克莉丝汀称,当时她们团购了有60份麦当劳,她自己一个人点了两个套餐,100多元,外卖费一人摊了40。

 

克莉丝汀并不是个例。疫情期间,不光是物资,各类同城跑腿/快递都出现了漫天要价的现象。几个番茄,跑腿费可以到300;分量足的米、面、鸡蛋,跑腿费更可以要到470。

 

一时的运力不足,为铤而走险的跑腿小哥们带来了极丰厚的利润,也限制了餐饮外卖团购的开展。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上海某顺丰跑腿小哥日收入 图源网络

不止是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以及小肥羊等我们耳熟能详的外资餐饮品牌,也有部分餐厅可以在封控区营业,提供团购外卖服务。他们的员工和骑手会在餐厅里驻守,洗漱和就寝都在店内完成,全程采用闭环生产与无接触配送。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麦当劳为封控居民提供的加油餐

此外,蓝蛙和Wagas等外资西餐厅也上线了团购服务。针对上海地区的小区,蓝蛙1公里内满1000元起送,3公里内满2000元起送,5公里内满3000元起送。海底捞则是上线了试点自提/外送小程序,产生了一定的购买转化效果,周边产品的销量也有明显提升。

 

不过,由于炸鸡、火锅、西餐等食品并非生活必需品,居委往往不会选择这类外资品牌进行配餐合作。

覆巢之下,上海餐饮无完卵

海底捞的门店自提外卖

根据区域之间管控、筛查的情况不同,工作人员可能会被封控,保供餐厅的团购服务也随时可能出现暂停或其他情况。

 

比如克莉丝汀团购的麦当劳,就是由普通的跑腿小哥配送的-“而且在我们团购完的第二天,那家麦当劳就关闭了。”克莉丝汀补充道。

 

对于团购事宜也常常因为变数太多,无法保证产品的到达时间,或者告知已经暂停营业。

 

对于外资餐饮品牌来说,团购自救的这一条路,显然也并不平坦。

04
不过想等到一个回归正常的时刻

塔勒布在《反脆弱》曾指出餐饮这个行业的双面性。“餐饮业之所以成为世界上最强韧的行业,恰恰是因为每个餐馆都是脆弱的,每分钟都有餐馆关门破产。”

这样一个高度民生化、却又脆弱挣扎的行业,无数餐饮人摸爬滚打,负隅顽抗,只不过想等到一个回归正常的时刻。

往日里市井街头的本帮菜、生煎包、麻辣烫,到外滩遍地的Bistro、西餐、麦当劳,这些或热闹非凡,或精致隽永的饭馆餐厅,都被此时此刻的众多上海人疯狂想念着。

 

好消息是,越来越多的餐厅已经开始社区团购,各类电商平台的骑手也在陆续复工,“冬眠”的上海餐饮该复苏了吧。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hogHnAMA-dSdP4JrHNa4hQ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原创:刘远举
来源:常识和洞见
文章已获授权

一、

入户野蛮消杀的诸多视频,击溃很多中国人的心理防线。人们现在不怕被感染,但害怕被拉走到方舱,害怕被入户消毒杀。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消杀,就是一堆人到你家中,很可能还是破门而入,然后,开动机器,往你家中的各种物体表面喷洒各种消毒液,然后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部扔出来,往冰箱里喷消毒剂。整个家会被搞得湿漉漉的,而且,包括84、季铵盐,双氧水、次氯酸,不管哪一种,都有很强的腐蚀性,往往会腐蚀物体表面。在上海就有收藏家说,家里全部是自己珍藏的字画、一旦被消杀,就全毁掉了,他就只能从楼上跳下去。

 

有人发帖子说,“回家的时候,发现冰箱里的东西全被扔地上一地的血水,蛆,苍蝇、虫,到现在都不肯飞走,家里很臭。当时钥匙是交给居委的,消杀要扔掉人家也认了,但是不能扔家里臭家里长蛆呀。” 

 

二、

 

之前很多城市都进行了强制入户,在感染者被拉走的情况下进行消杀。

下图是某地官方发布的一个答疑解惑。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轻佻的语气,通篇流露出来的是:没办法哦,你只能忍耐与接受
 
有地方要求居民填一份《个人承诺书》,假装是主动交钥匙的,假装居民自愿承担全部财物损失。明白人都知道,这种承诺书就是强制、半强制、半哄半骗,连哄带骗签下的。但又如何呢?还是推广开了,想出这个办法的地区还沾沾自喜,觉得取得了授权,避免了负面舆情,避免了财物纠纷。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网上有一些教人如何避免消杀损失的文章,教人用保鲜袋覆盖上钢琴、书籍、地板等等。这种自救,没有意义,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如果需要消杀,遮挡起来也应该撕开;如果不需要消杀,那何必遮挡起来再搞一个形式主义呢?
 
退让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需要做的是,搞明白的问题有两个。第一,入户消杀是否科学,第二,是否遵循了法律。
 
三、
 
其实,前一段上海没有这样进行消杀。我一个朋友,感染了,去了方舱,家里并没有消杀,从方舱回家,从阳性人成堆的人群中回家,人本身、衣服、携带的物品,也没有经过消杀。这是最近才开始的。直到上海市民遭遇到这个事,这才成为一个议题,其中的科学性与法律,才被审视,成为一个舆论场上的热议话题。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第一个问题,已经有太多太多的文章科普了,直接说结论。病毒在空气中会迅速失活,从物体表面感染的可能性10万分之一,随着时间延长,会进一步下降。在物体表面存活不会超过3天,等感染者回家,病毒已经没有感染力了。再说,感染者才刚刚从阳性堆从出来。所以,长时间空置的地方都不用消杀,只有马上要投入使用的公共场所才需要。冰箱中有可能长期存活,但用居民可以自己消毒,用臭氧等方法也可以。
 
法律问题,比科学问题还重要。
 
感染者、密接被拉走前,会被要求交出钥匙,进行消杀。别人可以在你不在场的情况下,肆意的打开柜子、打开抽屉、打开电脑、肆意的拍照。如果某个消杀人员觉得你家电视太大了,居然有98寸,朝着电视机多喷两下就可以了。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交钥匙的实质,是强制进入公民的私宅,这在法律上是一件很严重的事,绝对不是居委会口头说一下就可以的。至于强行破门,更没有法律依据。其实,我最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就不能等居民回家的时候再做消杀?消杀完了,工作人员自己离开,居民等一会自己再进去?
 
业主在场,这是法律的基本底线,也是安全感的基本底线。新冠病毒不是埃博拉,很多事情,没有必要做得那么狠、那么绝。不能为了显得在做事情,就去侵害老百姓的合法权益。
 
好消息是,在蜂拥而起的上海民间舆论中,在专业的分析、据理力争的对峙之下,上海已经对入户消杀进行了改进。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除了消杀,转运对密接的判定,也在科学、法治的框架下博弈。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四、
 
这些成功,都可以做为法治框架下防疫的示范,在全国扩散。但事情却变得很魔幻。
“交钥匙”“消杀”,真的把人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但很多人还是退了。然后,他们开始攻击那些坚持不退让的人。
 
很多人看不惯上海,觉得“你上海凭什么?因为有钱一些,因为外国人多,因为国际化?”“为什么我们都忍受了,别人都忍受了,就你们上海人不能忍受一下?”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如果说面对不违法的消杀与破门是愤怒的话,面对这些话,就是悲哀了。这是一个民族的百年悲哀。
 
我不是上海人,没有所谓本地人立场,只是就事论事。现在上海有2500万人,外地人占了1000万,外地人更年轻,也更活跃,现在各种新闻中的“上海人”,实际上是外地人、本地人各占一半吧。所以,不存在一个所谓的上海群体,有的只是来自各地的老百姓,身在上海。 
 
一个名人,在大家都不能生二胎的情况下,生了二胎、三胎,不被罚款,这当然是特权。只有消除这个特权,大家都一样了,才能促进政策改变。
 
但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在大家普遍性地受到不科学的强制入户消杀的困扰下,根据法律,有理有据地保护了自己的权益。这是特权吗?这不是,这是所有人的权利!
 
只有不断扩展这个权利,大家才能平等的在这方面受到法律的保护。一些城市走得更远、更快,承担了风险,取得了好的结果,这必然让所有人受惠。
 
渔民都知道,把一只螃蟹装进竹篓里,要当心它爬出来逃走,但若是往竹篓里放很多螃蟹,反而不用担心它们会跑掉。因为任何一只螃蟹想爬出来,都会被其它同伴拉下来,结果没有一只能爬出来。
 
难道,把身在上海的人拉下来,然后过一阵子,自己家的衣服、电器都损坏了,家里一片狼藉,自己心里才高兴?
 
罗永浩讲过一个故事:他住的新小区冬天取暖达不到规定温度,他就和一些小区论坛的刺儿头一起天天去折磨物业和开发商。一个月后物业和开发商终于崩溃了,同意加锅炉,然后大家就不冷了。再然后,他就看到有人在小区论坛说:最近屋里好温暖啊!其实大家不必整天抱怨的,要相信生活会慢慢变好的……
你可以不说话,不承担风险,只是享受好的结果,但不要去冷嘲热讽那些去争取的人。岁月静好背后,有很多人真正地在承担,他们不拿工资,没有编制,没有义务。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五、
 
各个城市情况不同,瑞丽被缅甸三面包围;上海接受了承担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出入境客流。所以,各地比防疫效果,不能单单看结果,更要看过程。
 
防疫不是越狠越好,做任何工作都是在各种约束之下,达到最好的结果。任何各种的目标,都是多方面的。国家既要经济,又要防疫。与此同时,老百姓要安全,但也要尊严、合法的权利不受侵犯。评价各地防疫工作,不能忘记了这些指标。毕竟,国家也三令五申,强调“疫情防控越是到最吃劲的时候,越要坚持依法防控,在法治轨道上统筹推进各项防控工作”。
上海是不是最好的城市,并不重要——虽然它很可能是,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所为之奋斗、坚持的法治、公正、尊严,能被其他中国人认同,并从中受益,而不是反过来,被他们唾弃与嘲讽,然后,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哀嚎。
 
上海能改进,归根到底,是上海市民的整体观念决定的,不管是群众也好,干部也好,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生活观念之下。这就是观念的水位。
只有上海,才会终结强制入户消杀
也有人说,无非五十步笑一百步。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但五十步与百步,确有差别。那些为众人抱薪者,那些抬高一寸的人,都应该得到支持,而不是嘲讽。
请不要做拉下同伴的那只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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