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重返上海滩

来源｜地产风声

文 | 内幕君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公子。

 

1

 

2003年6月3日，国务委员陈至立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两个运动队，一个是战无不胜的中国乒乓球队，他们刚拿下47届世乒赛5块金牌中的4块；另一个是从珠峰上下来的中国搜狐登山队。

 

登山队里，年纪最大的是52岁的王石，他和另外的12名登顶队员，被国家体育总局授予“运动荣誉奖章”。

 

 

网友总怀疑老王是“被抬上去的”，59岁那年他又默默爬了一次，同样登顶。再后来，他和冯仑参加一个对话栏目，公开回应质疑：

 

“别说把我抬上去了，在8000米的地方人倒毙了，尸体你拽都拽不下来”。

和去大会堂领奖同天，王石的京圈地产好友们给他办了登顶庆祝酒会。

 

酒会上，“思想家”冯仑抛出新观点。他说，最近有两件事让媒体都在聚焦房地产：一是王石登珠峰，二是周正毅摊上大麻烦，被警方“带走”，同时他老婆被香港廉政公署拘查。

冯仑表示，这两人代表了中国房地产企业家的两种人生、房企的两种路线。

 

现在很多地产人不认识周正毅。得势时的周正毅，当年在上海核心地段拿地如探囊取物。

 

冯仑拿王石和周正毅比较一番，说老王热爱人生，爬山、滑翔，把个人爱好经营得跟做企业一样成功，还不包二奶、不传绯闻、不住豪宅。周正毅则完整地站在老王的对面。

 

这个自称“上海首富”的男人经常上娱乐新闻，和杨恭如、章小蕙、江希文等女星绯闻不断，早年斥资上亿赴港买豪宅，亲爹去世时百台豪车送葬，挥金如土名场面经常看呆众人，有媒体称他“爱LV手袋、CD套装，从手表到皮带扣都镶钻包金”。

 

2003年9月，大家已经彻底从SARS阴霾中走出，曾给上海SARS防治研究部门捐出2000万力证自己不差钱的周正毅，因涉嫌虚报注册资本罪和操纵证券期货交易价格罪被逮捕。

 

“进去”两年多，周正毅自由了三个月，然后又“进去”了，一去14年，直到2020年9月才再次重获自由。

 

前几天，朋友们隆重地给周正毅办了一场生日宴，欢迎他回归。狗蛋说也可能是老周自己主张操办的。

 

隆重得让东方卫视赔了5个主持人。

 

2

 

4月18日，周正毅60岁生日宴在离黄浦江畔不远的一家七星级酒店举办，酒店正对外滩最著名的十六铺码头。

 

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比如当地知名主持人。担心被“整”的名嘴周立波没来。

 

 周正毅与众多主持人

 

上海文广集团旗下主持人去了6个，其中东方卫视5个，包括台柱子程雷。阵势过于庞大，一位主持人忍不住感慨道：

 

东方卫视的主持人是不是倾巢出动了，（东方卫视）春晚也不过如此啊。

 

主持人们在台上暖场，一口一个“周公子”叫着。周正毅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不管40岁还是60岁。

 

当晚宴会还设定了主题：不忘初心，回归本色。

 

怕嘉宾不理解主题含义，一个主持人发挥专业优势，自问自答说：什么本色呢？英雄本色。

 

狗蛋说，他30多年狗生里，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英雄”。当年，狗蛋为了保护一只奶狗豁出小身板火拼“村霸”大鹅，手脚乌青片片，他都没把自己当英雄。

 

吃完寿宴回去，这些给周公子友情站台的主持人，就被上海文广拉入出镜黑名单了。

 

其实，周公子的生日是4月23日。提前到18日（星期日）过寿，狗蛋说，大概是因为周末人多。

 

曾被冯仑拿来和周公子比较的老王今年70岁，三个月前过生日，没传出什么名场面。按照老王多年前的设想，他应该在70岁这年第三次爬珠峰。但他没有。

 

因为日本有个老头子，70岁登顶珠峰，成为最年长登顶者，80岁又爬上去了，还计划90岁再爬一次。老王觉得自己破不了他的纪录。

 

当年冯仑评价老王“不传绯闻”，还是把话说早了。

 

田小姐、杨小姐、毛小姐，不管哪家小姐，代表“两种地产企业家”的两个风云人物，都没跨过美人关。

 

3

 

一度靠女人在江湖扬名立万。

 

去年周正毅生日，毛玉萍通过个人微博送出这样的祝福：

 

我的传奇老公，生日快乐。

 

今年，毛玉萍同样在微博祝福周正毅“一生健康、如意”，说自己和周携手二十多年闯过不少高峰，共渡过不少难关，一切都让她怀念。

 

前几天接受媒体采访时，周正毅则表示“我跟她（毛玉萍）没有任何关系，既没有法律夫妻关系，也没有股东关系”“只是开过两年阿毛炖品店”。

 

当网友拿周正毅的话问毛玉萍时，她回“老公说，他没说过”。

 

这对没扯结婚证的鸳鸯真挺有意思。

 

如果没有毛玉萍和阿毛炖品，周正毅兴许走不出“下只角”。

 

在老上海人眼里，位于上海城心东北方向的杨浦是“下只角”——穷人区。周正毅小时候家住杨浦路棚户区，他初中毕业后就踏入社会闯荡，他父亲是上海锅炉厂职工，母亲当过工人后来经营馄饨店，家庭条件一般。

 

狗蛋相信，那时候的周正毅肯定有着和电视剧《上海滩》中丁力一样的理想：

 

把家从闸北搬到霞飞路或静安寺。

 

闸北也属于下只角。

 

80年代，那个春风吹开的年代，周正毅做过很多小买卖：在杨浦平凉路附近开过烟纸店，在南京东路倒过外币，漂洋过海去日本卖生发水……

 

自己做买卖后，周正毅再也没回杨浦的家住过。不过这些小生意都没能让他飞上枝头。

 

1994年，周正毅和人称“阿毛”的毛玉萍在黄埔区黄河路开了“阿毛炖品店”，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无据可考。

 

 

发家后的周毛对外都说，是阿毛炖品让他们赚到第一桶金：

 

生意好的时候，一年带来1000万收益。

 

1995年冰箱产能100万台的海尔，一年也才赚1.3个亿，一个炖品店年赚1000万，外界认为那是痴人编梦。

 

真实的情况可能是，阿毛炖品帮周正毅结了一张特殊的人脉网，拉着他辉煌腾达。根据《南方周末》一篇报道所说：

 

鼎盛时期的“阿毛炖品”被称为上海银行界的“公共食堂”。

 

多半是在此时，周正毅认识了在中国金融界有特殊地位、人称“金融之宝”的刘金宝——时任中国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行长，1997年后转任香港后，历任中国银行香港分行总经理、中国银行港澳办事处主任、中银(香港)总裁、香港银行公会主席等职。

 

2003年周正毅被调查时，刘金宝牵涉其中，因违规发放一笔高达21亿元的贷款。

 

周和刘之间的桥梁正是毛玉萍，用媒体严谨的话来说：刘金宝和毛玉萍有着非同一般的友谊。

 

4

 

通过阿毛炖品店，周正毅认识了另一个贵人陈良军。

 

1996年，陈良军也在黄河路开餐厅，他有个哥哥叫陈良宇，时任上海市委副书记。

 

黄河路离上海市政府很近，脚程十几分钟。

 

一个贵人站在金融链条的顶端，另一个伸手就能够到权力的中心。这两个人背后的资源是周正毅发家的支撑：资金从银行要，项目从官场拿。

 

1995年，周正毅低价收购几十家上市公司职工股，赚了一笔，1997年低吸一些港股股票也获利不少。炒股的钱通过开办贸易平台融资所得。

 

融资、炒股、买楼（买地）继续融资再扩张，这是周正毅的财富滚雪球路径。

 

大概也从1997年开始，周正毅与毛玉萍创办农凯集团，以“买买买”的姿态挺进地产行业，在上海充当“接盘侠”，收购烂尾楼“兴业大厦”、“伦敦广场”。

 

和刘金宝调往香港同期，1997年、1999年，周毛先后斥资超1.4亿港元买下香港两处豪宅。也是从这时候起，夫妻俩分头行动，毛玉萍转战香港，周正毅主攻上海，时不时去香港和女星传传绯闻。

 

有一回，杨恭如在铜锣湾一餐厅内遭人掌掴，打人者当众指骂：你敢搞我老公！

 

掌掴事件在香港闹得沸沸扬扬，有媒体推测，这是毛玉萍策划的，要杨恭如离周正毅远点。

 

通过与包括杨恭如在内的诸多女星传绯闻，周正毅的富豪形象更加深入人心，更多被看作是暴发户。个人的品牌包装好、打出去，圈子和资源就会靠过来，狗蛋看得清楚，他说一些企业家和女明星拍拖，并不只是好色。

 

周正毅邻居说，周正毅小时候长相很好。

 

 周正毅与毛玉萍

 

放在众多同龄地产大佬里，周正毅属于能靠脸吃饭的那一挂。江湖有一个传说，周正毅年轻时，有富家女曾出价50万买他一只手，来抵他欠的风流债。

 

可以说，阿毛以及阿毛炖品是周正毅人生的转折点，财富的分水岭。

 

香港有媒体曾评价说：“阿毛为人吃得开，做生意八面玲珑。周正毅在上海只是一名小混混，是街边挥拳头的古惑仔”。

 

5

 

阿毛炖品带给周正毅的财富机遇，在2002年迎来大爆发。

 

那一年，周正毅对《2001福布斯中国百富榜》把他排在94位很不满意，他对外表示：不止这么点。次年再放榜，周正毅2002年度排名提升到了第11位，个人财富翻涨4倍至32亿美元。

 

2002年一年内，周正毅在上海核心地段拿下4个大体量地块：董家渡地块建面40万平、打浦桥地块建面38万平，静安地块建面约80万平，还有普陀长风200公顷地。

 

每一块都是香饽饽，兵家必争，赢家却总是几乎没有开发经验的周正毅。

 

这时，上海正掀起新一轮造城运动。在时任市长陈良宇的带领下，黄浦江两岸综合开发轰轰烈烈拉开序幕，被看作是：

继浦东开发之后又一世纪性工程。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周正毅能够在浪潮中搅动风云，这事离不开陈良宇弟弟陈良军。

 

四大地块中的静安地块，当年有“沪上最后一块黄金地皮”的说法，位于静安东部北京路石门路附近，本是一片“旧区”，由8个街坊地块组成，业内也叫它“东八块”。

 

周正毅用“旧区改造模式”勾地，以“零土地出让金”获得开发权，总占地近18万平。条件是负责1.2万户居民的拆迁安置。这在当时的上海属有史以来最大的地产项目。

 

后来媒体爆出，陈良军插手了“东八块”，和周正毅共同开发。有媒体给他俩起了一个称呼：

 

地产恶棍。

 

短时间拿下多个地块却又迟迟不开发，那时的周正毅总被外界质疑“缺钱”。

 

2003年5月26日，没有一丝丝防备，他被“带走”了。被“带走”前一天，周正毅还和来自北京的一家官媒负责人商谈，表示要向媒体投资数十亿。

 

豪言刚刚放出就进去吃豪华牢饭了：四菜一汤。从看所守转至监狱后，周正毅一开始独享单间囚室，别人2-3个挤一间，后来干脆去教导员办公室住着，那里电视、冰箱、空调、沙发，啥都有。

 

甚至，周正毅还在里头办公开会。

 

有的人坐牢是服刑，有的人坐牢是换个地方生活。

 

那时候陈良军经常去看他，一个监狱官说“照例外来车辆不能入内，陈良军不仅驾车进出，还不让例行搜查”。

 

6

 

周正毅第一次坐牢是因“操纵证券期货交易价格”等，毛玉萍串谋同样获罪，在香港被捕。

 

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内地女商人犯罪，半个香港政界、商界、娱乐圈在为她奔走。

 

成龙、郑裕彤及港区政协常委何柱国等200个名人，替毛玉萍向法官求情，说她热心公益事业，希望从轻发落。

 

结果，阿毛的小助理获刑3年，身背三项罪的阿毛只多判半年。香港法律界一些人直言“太轻了”。

 

周正毅也只“蹲”了不到3年，2006年5月刑满释放。

 

蚂蚁爬上磨盘，以为这块巨石稳如泰山，哪知道又开始转动了。

 

2006年7月，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的陈良宇涉嫌严重违纪被查。中央纪委初核报告列出他4个违纪违法行为：

 

涉及上海社保基金遭违规挪用；

为不法企业主谋取利益；

袒护有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身边工作人员；

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亲属谋取不正当利益。

 

周正毅牵涉其中。

 

两个月后，陈良宇被免去所有职位并遭立案检查，次月周正毅再次被逮捕。

 

狗蛋说，有些人坐牢是为了惩罚他犯错，“二进宫”的周正毅坐牢，是为了避免他犯更大的错。

 

让炸弹远离火源。

 

陈良宇“落马”后，曾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的周瑞金在香港《观察星》周刊发文表示，“1997年上海市委换届选举时市委委员得票最少的陈良宇，又有何显著政绩，有何官员民众口碑，五年后竟让他连升三级”。

 

1997年，陈良宇为上海市副市长，2002年初升任市长，并在年内跃升至市委书记而后中央政治局委员。

 

周瑞金说“这真叫人看不懂”。

 

有的人懂了，其实不懂；有的人不懂，其实懂了。

1984年，38岁的陈良宇调任上海电器公司党委书记，上海电器旗下有个电器科学研究所，这是个好单位。

 

陈良宇和一些员工关系不错。

 

7

 

有一次，《中国企业家》采访张玉良，提到周正毅时，同样来自上海的老张毫不掩饰他的反感。老张说第一次和周正毅打交道，是对方想买绿地的房子，找来领导给他打“招呼”。

 

“你想打折你直接说就是，你找个领导来干什么？做事鬼头鬼脑的….”

 

再有一次，政府组织上海企业家去香港考察，当时在香港混得不错的周正毅单独请领导吃饭，其他同行企业家被“首富”晾在一边，老张看不惯，还说：

 

找领导单独吃饭，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勾当。

 

前文提到冯仑说“房企的两种路线”，一种是战略导向，一种是关系导向。周正毅和农凯系的路，被大家归为后者。

 

城头的大王旗难以永立，阶位不高的守城人只会一茬又一茬地换。

 

2002年底，表面风头正劲的周正毅说，农凯集团有120亿港币的现金，经过几年发展，农凯系绝对可以和李嘉诚的长和系比肩。

 

十八年过去了，李嘉诚依旧富可敌国，而上海滩几度风云变幻，属于周成毅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再归来，周公子还是周公子。

 

也只是周公子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