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前的神预言:乌克兰危机,最大赢家是中国

原文是李晓鹏博士在2014克里米亚危机之时写就的:乌克兰局势—美国重大战略性失误及其体制根源。

 

《唐人街探案》里,日本凶手用游戏机给王宝强出了一个幼儿园级难题:

四个小朋友分三个苹果,怎么才能分得公平?

通关答案是杀掉一个小朋友。

这就是美国这次为了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有人曾批评他们说,你们这些人,不读历史,也失去了哲学。

美帝在2020的疫情彻底失去道义后,又要在这一轮的俄乌大战中彻底失去规则。

玩弄规则的人势必被规则玩弄,美帝作为暂时的赢家早透支了未来的余量。

他们中还清醒的人已知晓了最后的赢家:

中国。

乌克兰局势发展到今天,不管接下来走势如何,都是美国国家战略的重大失误。因为它从根本上毀掉了俄罗斯和美国的关系,逼着俄罗斯加强与中国的联盟。乌克兰乱局给美国造成的最大损失不是让它失去乌克兰或者克里米 亚,而是让它彻底失去俄罗斯。
美国现在最重要的战略对手是中国。这种局面是如此的显而易见而且迫在眉睫。中国的工业产值已经超过了美国,这是过去两百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再过五到十年的时间,中国的经济总量就将超过美国。中国已经有了自己的四代战斗机和航母,还有两艘正在建造中;登月和空间站建设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超高速导弹技术已走到了美国前面。而且已经在东海和南海地区不断加强与邻国争夺领土领海的力度。作为有着独立意识形态和战略核武器库的政治实体,中国也不像三十年前的日本那样可以被美国操纵于股掌之间,轻易打压。美国最近才提出重返亚太的战略,已经很迟钝了。但在明确战略方向以后,仍然为了乌克兰 这么一块“鸡肋之地”和俄罗斯决裂,几乎可以说是蠢到家了。
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以后,美国作为胜利者乘胜追击,在欧洲、中东、中亚、南亚、非洲等地区不断地攻城拔寨,扩大胜利果实。从1992年的海湾战争开始,到肢解南联盟,再到入侵阿富汗与伊拉克,以及最近几年的中东和中亚地区“颜色革命”,基本上把原来和苏联争夺的“中间地带”全部变成了自己的地盘。
8年前的神预言:乌克兰危机,最大赢家是中国
但是,美国的战略家们显然不能理解“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的中国式战略智慧,也 对“背水一战”的道理不甚了了—也许他们知道,只是被过度的贪婪遮住了眼睛。不管怎么说,乌克兰是俄罗斯的“命门”。克里米亚是俄罗斯面向黑海和地中海的咽喉,乌边界距离莫斯科只有400公里,而且基本是一马平川。乌克兰之于俄罗斯,比曹县对于中国还要重要。把“颜色革命”的战火烧到乌克兰,犯了两个”兵家大忌”,第一是在不能消灭对手的情况下把对手逼到死角,必然遭到最猛烈的还击;第二是把战场选在了敌人后勤补给线最短的位置。
在与俄罗斯隔着一个黑海的叙利亚,俄方的支持已经让美国支持的反对派武装们难以取得像埃及、阿富汗那样的胜利。更何况这是在乌克兰,在俄罗斯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当俄军进入克里米亚,封锁乌克兰海港的时候,美国的第六舰队却连黑海都进不去,只能在遥远的地中海虚张声势、摇旗助威。
但这些错误都只是战术意义上的。克里米亚乃至整个东乌克兰会不会并入俄罗斯,在当前的国际大棋局中,并不具有决定性意义。战略对决的地点已经很明白,是中国的台湾、南海、东海。在远离主战场的地方取得一点胜利还是失败,其实无关紧要。
数十年前,当苏联的攻势咄咄逼人的时候,美国人曾经不得不对如下问题作出重大的战略判断:如何处理与红色中国的关系。他们先后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和一个正确的选择。前者就是把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直接威胁到了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和粮仓,中国被迫反击。最后的结果是美国损失惨重,而让苏联在东欧和中亚地区赢得了巨大的发展空间。当美国最终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尼克松访华,跟比苏联还要“左”的中国建交,这才是正确的抉择。
诱发中美在曹县开战的战略失误来源一个错误的认识:中国与苏联是铁板一块,都是红色阵营。因此美国未加分析就认为北曹县进攻南曹县是苏联和中国联合支持的,是整个红色阵营向全世界输出革命的起点,甚至是中苏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征兆。北曹县的攻击刚刚开始,美国的立刻把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 并在以后出动飞机轰炸中朝边境。这种做法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把事情做绝了”。
事后的证据表明,在对北曹县的支持上, 中国与苏联之间存在深刻分歧。苏联试图利用曹县战争把美国拖在东方,而中国实际上希望有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来搞建设,并不支持北曹县出兵。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如果只是把反击定位于将北曹县赶回三八线以北,通过摧毀平壤和北部经济来实施惩罚,而不是占领整个曹县,也不把这个事情跟台湾问题联系起来,中国将会袖手旁边,并且继续发展与美国的关系。当时的美国战略家们谁也没有想到:红色中国其实需要美国的帮助来制衡苏联。
今天的情况与六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主角和配角交换了一下位置:在中国已经变得过于强大的时候,美国绝对不应该把俄罗斯逼到墙角,在乌克兰燃起战火。唯一正确的做法是:讨好俄国,离间中俄。
在目前的双边国际关系中,中国最不能承受的就是中俄关系的恶化。这将使中国面临严重的腹背受敌的境地,严重分散她在经济建设上的精力—当年中国为了防止苏联的入侵, 把许多重工业分散到内陆山区,主要国家领导人都不能同时呆在北京,造成了很严重的问题。
目前,中国与俄罗斯之间存在着某种同盟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并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比当年的中苏同盟更加脆弱。漫长的边境线和历史恩怨让双方互相猜忌。要想给中俄关系上点眼药其实十分容易。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是中俄输油管线建设。中国希望它能够直通大庆,而俄国其实倾向于绕开中国,把输油管线的终点放到自己在远东的港口,这样既可以把石油卖给中国,也可以卖给韩国日本等国,而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必依赖中国。所以当日本表示愿意出钱资助后一种方案以后,俄罗斯立即暂停了和中国的合作,普京也公开表态后一种方案更有吸引力。
与此同时发生了一件更微妙的事:俄罗石油巨头、尤科斯总裁科尔多霍夫斯基被捕入狱。他此前曾公开宣布要竞选总统挑战普京,他控制的媒体也以公开批评政府为能事。而尤科斯是一直努力促成向中国输油的。国家利益和政治利益双重因素都让中俄输油管线蒙上了阴影。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美国淡化尤科斯事件,对普京示好,并且联合日本为第二种方案提供资金和技术上的支持,输油管道改线是很有可能的。这无疑将严重恶化中俄之间的关 系。
然而美国对此视而不见。西方媒体疯狂炒作尤科斯事件,美国政府也反复向普京施加压力要求释放科尔多霍夫斯基,毫不客气的给普京扣上独裁者的帽子。至于小兄弟日本的努力,则没有给予任何实质性支持。最终,俄罗斯下定决心,选择了直通中国的输油方案。
作为一个非常聪明和务实的政治家,普京其实一直努力想搞好和西方的关系。这在西方世界不断对他本人进行各种人身攻击—诸如沙皇、独裁者、克格勃头子……
之后仍然如此。他不像查韦斯、卡扎菲这些人一样,通过煽动对美国的仇恨来巩固权力,而是尽量避免公开批评西方。主办索契冬奥会和G8会议的努力,是普京向西方示好的重要举措。为了让索契冬奥会能够广受欢迎,普京为此在国内政策上进行了许多开明的改革,以使之更符合西方的标准。但美国政府好像吃错药一样,反而认为这是提出更多要求的或者是羞辱普京的好时机,到处找些小毛病出来作为抵制索契冬奥会的理由。最后,西方主要国家首脑全体缺席索契冬奥会,让索契成了中俄首脑表演亲密二人转的舞台。
普京肯定对此很生气。但作为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他不会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看的太重要。直到美国在乌克兰煽风点火,用街头革命的下三滥手段搞垮亲俄政府,俄罗斯和西方的决裂才变得无法挽回……
尽管局面已经非常糟糕,但美国仍然可以选择尽快取消对俄罗斯的制裁,承认克里米亚的现实,取消对乌克兰反对派的支持,允许普京建立一个亲俄的乌克兰政府……总之,就是来一次很丟人的战略撤退。这种局面下,面子肯定是丟完了,但如果能挽回和俄罗斯的关系,仍然是值得的。
当前西方战略的核心问题,就是把俄罗斯拉入怀抱,共同对抗社会主义中国的崛起。北约组织应该予以解散,彻底取消俄罗斯的国家安全顾虑,在俄罗斯周边国家实现全面的战略退却,承认俄罗斯的势力范围,鼓励俄罗斯融入欧洲经济。普京完全可能接受这样一个理论:作为意识形态领域的同行者,倒向西方是更加安全的。毕竟,美国离俄罗斯非常遥远,而中国就在旁边。
现在的俄罗斯政府,不像中国或者美国一样,有独立的意识形态支撑,它不过是倚靠俄罗斯的民族意识和一个政治强人来暂时维持局面。它有点像武则天的武周政权,一旦这个强人离开,它只能倒向某一边。武则天如果选择儿子做继承人,唐王朝一定复辟;如果选择武姓家族做继承人,继承者实际上就不是她的后裔,她的王朝也传承不下去。这个问题是武则天无法解决的,也是普京无法解决的。实际上普京应该也已经认识到—归根结底,他最后只能倒向西方,因为他绝对不可能再把权力交还给共产党。
如果美国的战略家们,能够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在欧洲和中亚给予俄罗斯足够的安全空间,在东北亚正确调解日俄的领土争端(在这方面连拥有重大领土利益的日本都表现得比美国更聪明),就有可能建立一个对中国全方位包围的战略同盟。这样的局面将是中国崛起所不能承受之重。
但是,我们对此似乎完全可以放心。这样的战略美国早就有人提出来过,前几天也有美国学者在媒体上公开发表了文章,认为美国应该为了遏制中国而放弃乌克兰。还有更多的西方主流媒体也明白地指出中国才是乌克兰危机最大的赢家。但美国政府仍然不思悔改。这不是因为没有人告诉他正确的做法,而是美国的政治体制决定了它短时期内不可能实施如此长远的战略。用我们常见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归根到底都是体制问题”。
新中国的政治领袖们似乎都喜欢从长远的战略的角度来思考对外政策。这一点基辛格在他的《论中国》一书中做了精彩的描写。他把这种现象的原因归结为中国悠久的历史传统。
但我并不赞同这个说法。我不是专门研究外交和国际战略的,而是主攻中国的政治经济体制和地区经济战略。作为一个外交家,基辛格只能从外部观察中国,而中国的战略选择只能从她的内部机制来理解。中国的政治制度,我在《中国崛起的经济学分析》一书中,称之为是“一党执政的职业政治家制度”,美国的政治制度,则是一种两党轮流执政的非职业政治家制度。一个长期执政的政党,一群以政治为终身职业的政治家,不用过度担心短期的战术得失,所以天生的更愿意从长远来制定国家战略。而轮流执政的政党,则不得不从眼前来考虑问题。
没有哪一个美国的政党或者总统,能够承受短期内放弃东欧的政治压力,真正将战略中心转移到针对中国上面来。特别是中国目前还没有对美国产生很直接的威胁,而是始终在”玩太极”。这种情况下,向中国战略转移并不能带来立竿见影的”政绩”,可以给中国某些具体的打击。反之,对付东欧中亚的那些小国,则效果可谓“立竿见影”,逮住一个灭一个,可以很容易的表现出领导们决胜千里之外的魄力,赢得民众支持,国内的反对势力也很难挑出毛病。
在这种政治格局下,针对中国的长远战略布局是很难想象的。特别是要为了对付中国而对俄罗斯做出很大的让步,没有哪个美国政治领袖敢这么干。所谓的“重返亚太”战略,从目前的具体实施来看,并没有动真格,不过是政客们为了显示自己很聪明而喊出来的口号,当然也可以趁机增加军费开支,让利益集团们满意。
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对乌克兰问题上的反应就很好理解了:表面上谁都不得罪,一投票就弃权,但实际上为俄罗斯提供支持。简而言之,就是让俄罗斯冲到第一线去吸引火力,替中国挨枪。中国在背后支持,但绝不出头,继续保持“人畜无害小白兔”的低调本色。
一个拥有克里米亚的、敌视美国的俄罗斯是符合目前中国国家利益的。它将能更好的把美国的战略资源留在欧洲,为中国维持东亚地区的稳定局面创造良好的条件。这样中国就可以更加容易的争取十年左右和平环境。中国如果能按照现在的速度再发展十年,美国要想再来围堵就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至于俄罗斯,由于它的政府缺乏独立的意识形态支持,一旦普京离开,中央政府的权威就会迅速下降,出现严重的内部分裂,无力给中国制造像样的威胁。因此即使它现在除了克里米亚之外,还在东乌克兰获得更多的胜利,也不需要担心。
当然,美国能够赢得冷战的胜利,也不是等闲之辈。它不会永远这么糊涂,当苏联入侵阿富汗,力量达到顶端的时候,它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开始迅速寻求与中国结盟。等到中国已经强大到明显无法遏制的时候,它还是会 知道去讨好俄罗斯的。
(特朗普在2017年1月20日正式上任,成为美国第45任总统,第一件事就跟普京眉来眼去,结果被民主党安上同俄罪名,神预言啊)
对中国来说,目前的战略机遇期非常宝贵,一方面要继续保持稳定发展的局面,绝不容许出现内部的动荡,另一方面必须继续坚持低调、低调、再低调的外交策略,在一些外部摩擦中尽可能保持克制,隐藏实力,尽可能的延长俄罗斯把美国拖在欧洲的时间。等到最后终于不得不亮剑的时候,已是重剑无锋、独孤求败的境界。
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国崛起之道也。
《完毕》
李晓鹏博士对最近乌克兰局势做出最新的判断:
这次俄罗斯的战略应该不会是攻占基辅,很有可能一直到战争结束撤军,俄军都不会这么做。
俄军的真实战略应该是“佯攻基辅,剑指东乌”。利用少量兵力围攻基辅来吸引乌克兰和国际舆论的注意力,主力从南北陆海两个方向悄悄在东乌合围,切断乌军镇压两个独立共和国的主力归路,然后予以全歼。
消灭乌军主力以后,继续以少量兵力假装围攻基辅,还是不强攻,最多只占领河东地区,主要力量用于逐步消化东乌,最终在东乌组建一个亲俄政权。政权建设完成,假装围攻基辅的军队就可以撤退了。
俄军在东乌长期驻扎,形成可持续的长期对峙局面。等待足够长的时间形成南北朝鲜那样的既成事实,这可能需要十多年。俄罗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现在的乌政府签订什么和平协议非军事协议之类的事情。
川普退了后,轮到拜登来接手这个问题,他只有一桌饭,却同时来了好几桌客人。他如何同时实现:
让新能源和化石能源同时涨?让军工集团不打仗也能拿到好处?让华尔街可以反复割韭菜挣钱?
让美国最头疼的物价降下去?答案是四处拱火,挑起俄乌冲突。
1,仗一打,美国就能制裁俄国,让欧盟买自己的油气,美国化石股与期货大涨。美帝可是全球第一大产油国。
2,欧洲要保自己能源安全,势必要摆脱化石依赖大搞新能源,光伏和高科技也有了长期预期。
3,大炮一响各国出自安全考虑要暴兵,美国军工股大涨。
4,等收割一阵之后,拜登会解禁伊朗,签署伊核协议,用伊朗的油来补俄国的窟窿,预期供给充足,石油期货大跌。因,油价占CPI增长的50%,物价也压住了。
东欧的避险资本跑去美国买国债,拜登再不要脸狠狠没收俄国寡头的真金白银,滥发美元的问题也一定缓解了。
拜登这老小子设了个大局,算计了好一波人,他才是真演员。他支持率从34%提高到43%,中期选举有一战之力了。
这就是剧本,和俄国是否能全境拿下乌克兰,仗打到什么地步,已经关系不大了。
因为拜老演员的主要目标基本实现了:抢了俄罗斯生意把他踢出国际贸易体系。
捏住欧盟的能源供应并破坏法德领导权。拿回了国际油气价格定价权。
在预期上压制了美国的通胀与加息预期。这背后,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一切都是利益。现在剧本如期推进到伊朗加入棋局,不好在外面展开和预期的。
中国很多人都知道乌克兰是俄国底线,拜登又岂能不知,这就是个弃子,让你拿去吃的。
Putin赢了当然对俄国有好处,但拜登也赚的盆满钵满,双方各得其所。剧本里没想好的,是里面竟然有个真演员。
小朋友才谈对错,成年人只看利益。大王觉得俄国人仗打的糙,不代表就支持美国那套强盗逻辑,国际社会就是丛林法则,西方正客哪有什么公平正义,只有演技高低
连号称永久中立的瑞士都撕破脸下场了,当年德国纳粹你怎么不敢呢?还不是看上了俄国富豪那肥的流油的存款,要来一笔黑吃黑?
更搞笑的是连陀思妥耶夫斯基给禁了,不知道俄罗斯方块还能撑几天。现在俄罗斯运动界,被制裁的仅剩下打魔兽争霸的全球第一happy。

手里有个棒子,看啥都是钉子。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a8GqHvSFvsFdPm-4OF5ULw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来源 | 温sir讲地缘

责任编辑 | 包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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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17日,国家统计局公布新的人口统计数据。截止2021年年末,全国人口(港澳台地区除外)比上年末只增加了48万,自然增长率仅为0.34‰。这个数字一出,各方都在惊呼中国人口进入负增长的拐点已经出现。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回想2016年1月1日之前,只让生一个的计划生育政策还是“基本国策”,转瞬间从中央到地方,鼓励生二孩、三孩的政策就频频出炉,还真是有点见证历史大转折的感觉。这看起来倒是颇像现代人那拧巴的生活:享受完美食之后,又要花钱花时间把富余的肉肉减下来。

先说结论,这是一个在中国文明转型升级过程中,需要吸取的教训,一句话做总结的话,那就是用落后于时代的思维去预测未来,只能得到完全错误的结论

凡事都有因果,今天我们就穿越几千年的历史,来看看中国在文明人口问题上到底经历过什么,会出现这样有争议性的操作。

古代的“计划生育”

用政策干预人口的做法早已有之。只不过绝大部分历史时期,那可都是在鼓励生育。比如西汉初年,受秦末战乱的影响,全国户籍人口锐减到1500万-1800万,较之秦始皇统一中国时差不多减少了1000万。刘邦和吕后的儿子汉惠帝刘盈继位后,立国之初的动乱已经平息,开始全面进入休养生息阶段。

在这一背景下,汉朝一方面取消了之前增加的赋税,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一方面还史无前例的出台了“剩女税”。

剩女税之说还真不是调侃,只是不叫这个名称罢了。自秦以后的绝大多数王朝,被计入户籍的成年人口都是要交人头税的,汉朝的人头税是成年人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称之为“算赋”;七至十四岁的儿童每人每年也要纳二十钱,称之为“口赋”。刘盈规定女子如果到了十五岁不嫁,那从十五岁到三十岁这十五年间,就要交五倍的算赋。这每年多出来的四百八十钱,就是“剩女税”了。

一个人交五个人的税,绝大部分人肯定是不肯的。就算家里特有钱,亦犯不着跟国家政策对着干。更何况中国文化,本来就是重家庭、重生育。像历史记载,富商家庭出身的卓文君丧夫回娘家的年龄是17岁,显然也是早早的就嫁了出去。

你可能会说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收“剩男税”。这是因为政府要解决的就不是婚姻问题,而是人口问题。只要女人肯嫁,这事就算解决了。至于有多少剩男并不重要。

说起来“人头税”这东西算是一个恶税了,特别的不公平。你想想看,富可敌国者和家徒四壁者交一样的税,那怎么可能公平呢?如此收税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维护统治阶层的利益,毕竟谁也没有动力多收自己的税嘛;二是方法简单,点人头这事比起核算财产来说要简单点多。

人头税这东西还不光是“算赋”、“口赋”。中国人用字精准,现代意义的“税”放在古代可以分为:赋、税、徭、役等多种形式。“赋”是直接向个人征收的人头税;“税”是按田产征收的财产税;强制老百姓为政府做的无偿劳动叫“徭”;要是无偿劳动的对象是军队,那就是“役”。

徭役同样是以人口为计税基础,除非有法定豁免权,比如明朝考取了秀才就可以不服徭役;有的时期女子不用服徭役,大多数时期也是逃不掉的。有鉴于此,徭役本质也属于人头税。这些以人口为依据计算的税种被统称为“丁税”。

人头税不光中国有,其它国家不同程度的也都有。只是在中国的历史最悠久,始作俑者是商鞅。商鞅变法打破了贵族在政治和经济上的垄断地位。军功成了获取爵位的硬指标,一事同仁的按人头征税,在当时同样是公平的体现。

中国这样一个讲求中央集权的文明,人头税的征收还有着特殊的意义。可以让中央政府的控制力,直接传导到每一个子民身上。不过这也导致了一个现象,那就是中国历史上的人口数字,又准确又模糊。

说准确,是因为人口多少关乎税收多寡,自秦开始以后的历代王朝都非常重视人口统计,加上中国人又特别喜欢记录历史,所以我们现在还能看到很多人口数字。比如汉朝在休养生息后,人口就恢复到了6000万左右。以东汉的人口峰值公元157年为例,当时的在户人口为56476856,都能够精确到个位。

说不准确,是由于这只是在户人口。既然人口跟税有关系了,那肯定会有人想办法躲起起来不交税,富贵人家凭借权势和关系藏匿人口属于常规操作,平民百姓也是想着法子避税。三国时期,吴国特别喜欢跑到山里去征剿“山越”,为的就是把这些躲到山里的农民赶出来,承担国家的赋税徭役。三家归晋的时候,魏、蜀、吴三家合计的在户人口才760多万。就算天下大乱,人口也不至于锐减到如此地步。

最骇人听闻的逃税方法是老百姓“主动计划生育”。中国是个农业社会,家庭人口增加,土地不增加的话,人口就会成为负担。古人又不知道怎么避孕,为了逃避难以承担人头税,就产生了溺婴现象。历史上称之为“生子不举”。这种现象在经济发达,人口巨增的宋代最为普遍,尤以人地矛盾突出的南方地区为甚。

苏轼在湖北黄州为官时,不光发明了流传后世的“东坡肉”,还写下了“黄州小民,贫者生子多不举,初生便于水盆中浸杀之”(苏轼《黄鄂之风》)的记录。意思是说黄州的老百姓,家庭贫困着如果儿子生得多了,生出来就放在水盆里溺杀。

在农业社会,人力是第一生产力,更何况还牵扯着税收。自上而下刺激人口增长是常态,庶民自下而上自发搞“计划生育”那可不行。治国的精英们并非不知道问题出在人头税上,有勇气来场彻底改革的却是不多,就算改革也往往推行不下去。像北宋的王安石、明朝的张居正都曾经想过动人头税,以减少普通百姓负担的心思,结果都是惨淡收场。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一直到清初的“康乾盛世”才算彻底得到解决。康熙五十一年(公元1712年),清王朝规定以上一年的人丁数作为固定征收“丁税”的数额,以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等到雍正继位时(1723年),开始正式把已经固定的“丁税”分摊入田赋当中,从而在保障中央财政收入不减的前提下,成功取消了人头税。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已经征收了两千年的人头税消失,对中国人口的影响是巨大的。百姓没有了隐匿人口及“生子不举”的动机,中国人口在清王朝中期开始爆发式增长。根据记载,公元1740年(乾隆六年),中国人口正式突破1亿。半个世纪后的公元1792年,人口突破3亿。1834年的道光十四年,又跨过了4亿的人口线。

民以食为天

不收人头税这件事,对百姓的生育积极性虽然影响很大,无论贫富也没有了隐匿人口的动机,但你要说中国人口在清代的爆发式增长,只是由于这种政策性的调整,那还是有失偏颇的。很多结果,是在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下促成的。

民以食为天,人是要吃饭的。一个国家能养活多少人,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能得到多少粮食。

在宋代以前,两汉和唐朝这几个大一统王朝,户籍人口的峰值都是在6000万左右。唐朝的口的峰值出现在唐玄宗时期,户数为1300万-1400万。由于没有详细人口数字被同时记录下来,我们可以参考汉代平均每户为4.67人的数字,并取一个户数的中间值计算。算下来的话,差不多就是6300万了。

即便加上隐匿的人口,汉唐盛世时期的人口肯定也不会超出一个亿。这个瓶颈一直到宋代才算是突破。宋徽宗执政的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北宋的统计户数是20882438户,同样参考汉代的户均人口,这已经将近1个亿了。要知道北宋王朝并没有统治整个中国核心区,同时期核心区内还有辽国、西夏、大理国共存。

辽国人口大概是900万,西夏大概200万上下,地处西南的大理国则有300万以上的人口。这样一算,中国在跨入第二个千年之后,明面上的人口终于突破一个亿了。后来明朝的人口峰值,同样也超出了一亿。

突破的背后,是一场与农业有关的革命。

人类在历史上所经历的农业革命,很大程度由驯化和选育作物而触发的,尤其是那些能充当主食的作物。一直到今天,选育良种依然是农业科技的重心。农业学家们会想尽各种办法培育高产作物。比如把种子送到太空接受辐射,然后再在变异的种子中选取符合自己需求的变异;又比如利用杂交或者转基因技术定向培育所需要的性状。

在拥有现代科技之前,从世界其它地区引入良种,再加以本土化改良,是粮食快速增产的秘诀。五代时期,原产于越南中部“占城稻”开始进入中国,并于两宋时代在中国南方的稻作区大规模种植,触发了一场鲜为人知的农业革命。

占城位于越南中部,气候上属于热带季风气候区。降雨充沛的热带地区滋养了地球上大部分的物种。新陈代谢快是热带地区的特点。正是在这一气候背景下,占城稻的生长周期最短可以缩至惊人的五十余天,并且还耐旱。

如此之短的生长周期,为农作物的一年两熟奠定了基础。换而言之,之前一片土地,一年只能种一季粮食,现在可以种两季作物,在岭南地区甚至能三熟(每一季不一定要都种水稻)。这种情况下,粮食产量势必会出现质的飞跃。

由此造成的另一个影响,是中国南方地区在全国人口的占比快速拉升。西汉时北方人口占比达到八成;唐代时北方人口还能有五成多。等到北宋晚期,南方人口的占比就反超到将近2/3了。

值得一提的是,发生在北宋时期的这场农业革命,有着明显的政策推动痕迹。具体来说,始于北宋第三代皇帝宋真宗时期。公元1011年,江淮、两浙江地区遭遇旱情,朝廷下旨从已经种植有占城稻的福建地区取种三万斛,在上述地区推广,触发了这场让中国人口突破1亿瓶颈的农业革命。

相比这场悄无生息发生在中国的农业革命,500年后由哥伦布所触发的那场全球性的农业革命,大家就要熟悉得多了。新大陆被发现之后,美洲文明所培育的玉米、土豆、红薯等高产粮食作物被引入旧大陆,最终帮助全球人口跃上了新的台阶。

然而这些高产作物在欧洲的普及却比大家想象的要晚得多。以欧洲种植范围最为广泛的土豆来说,16世纪中叶就已经被航海者带回了欧洲。只是在笃信宗教的欧洲人看来,土豆是属于异教徒的食物,甚至被认为有毒。

一直到18世纪中叶,被战争和传染病折腾得人口长期徘徊不前的欧洲,才不得不自上而下的推广这种能救命的食物。德皇腓特烈大帝、俄国沙皇彼得大帝、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这些著名君主,都曾经出台过政策大力推广土豆。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这场土豆革命,让欧洲得以在19世纪进入人口爆炸期。1800年时欧洲人口大约为1.9亿人,到了1900年时便翻倍增长到了4.2亿人。

相比“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的欧洲,中国在引入新大陆高产作物的事情上就要积极得多了。这当中最有代表性的作物是红薯。

红薯同样原产生美洲。土豆是印加人在气候凉爽的安第斯山脉上选育出来的,所以能够适应纬度较高、气候较为寒冷的欧洲气候;红薯则更适应热带、亚热带气候,因此在气候较欧洲更为温暖的中国,尤其是中国南方地区引种更为普遍。

有记录表明,红薯最早是广东人陈益,在万历十年也就是1582年,从菲律宾偷偷引种回来的。要知道西班牙正式在菲律宾建立统治是在1565年,跟土豆被带回欧洲的时间差不多。对比欧洲人晚了200多年的后知后觉,中国速度真可以算得上是光速。

吃的问题上,中国人向来领先于世界其它地区。只要能填饱肚子,哪里会有那么多忌讳。中华美食的种类如此之多,很重要的原因便在于,中国人不会浪费任何可食用部分。兔头、鸭脖、鸡爪、猪蹄这些在其它国家很少食用的食材,在中国美食界都能拥有一席之地。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高产、耐旱、抗瘠的红薯一经在中国引种成功,便开始发挥巨大的作用。那些原本无法种植作物的土地(比如山地),都被这种穷人的食物所填充。对于很多遭遇过饥馑的老一辈中国人来说,至今脑海中还深深的印刻着红薯的味道。

除了民间自发引种以外,红薯等美洲高产作物在中国的普遍种植,同样少不了政策的推手。比如公元1786年,乾隆皇帝就下达过“广栽植甘薯(红薯),以为救荒之备”的诏书。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最终在取消人头税的利好,以及美洲高产作物引入的共同作用下,中国比欧洲早了最起码一个世纪,迎来了自己的人口爆炸期。。

工业时代的搭错车

“民以食为天”这句古语,很好的诠释了中国人对于人口和食物的态度。想要国家强大,就必须有足够的人口。而想要人口增长,就必须解决粮食问题。这种从上到下的重视,方使得中国的人口爆炸期,比欧洲早了一个多世纪降临。

在自然经济时代,出于动物本能,不管哪个民族都明白人口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然而人口却又是不会无限增长下去的,就像我们刚才说的,能养活多少人,哪根结底要看你所据有的土地,能出产多少粮食。

如果前面的内容你看得仔细,就会发现占城稻的推广、人口突破一亿瓶颈,以及“生子不举”现象的出现,都出现在北宋时期。这就是人口与资源矛盾的体现。关于这个矛盾,英国政治经济学家马尔萨斯,在其1798年出版的《人口论》中做过被称之为“马尔萨斯主义”的解读。

马尔萨斯的理论总结下来有如下四点:第一,食物为人类生存所必需;第二,两性之间的情欲是必然的,且几乎会保持现状;第三,人口在无妨碍时以几何数率增加,生活资料只以算术级数增加;第四,想要平衡人口与资源之间的矛盾,要么提高死亡率,要么主动降低出生率。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说人话解读的话,就是土地增长的速度赶不上生孩子的速度。想解决这个矛盾,要么多死人;要么人类自己主动少生。

提高死亡率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仗,这个肯定是不可取的。一定要觉得人地矛盾没办法解决,那就只能降低出生率了。正是基于对马尔萨斯理论的认可,中国在上世纪70年代末开启了旨在降低人口出生率的计划生育政策。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问题在于马尔萨斯主义和中国计划生育面世的时间点,都恰好处在了农业文明迈向工业文明的启动阶段。用落后于时代的思维,去做长期规划的做法,导致了当下这个颇有点尴尬的局面。

想知道为什么尴尬,我们先来了解下工业力量对农业的影响。工业革命是由科学革命所触发的。自从有了科学和工业力量的加持,人类的命运就开了挂。那些地球母亲贮藏了亿万年的矿石资源、化石能源,被找到破解之法的人类挖了出来,尽情的挥霍。

这股力量也传导到了农业。19世纪中叶,德国科学家破译了植物获取营养的密码,研发出了“化学肥料”(化肥)。20世纪初,化肥开始规模化生产,并从二战后的20世纪50年代开始,在全球农业领域普及;不算巧合的是,也正是在19世纪中叶,科学家们开始研发内燃机。随着汽车在世纪相交之际的商用,拖拉机也随之在20世纪初被研发出来,开始在农业领域取代人力和畜力。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化肥

此外,就像前面我们所说的那样,受益于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开始用更先进、精准、快速的方式选育良种。以中国人熟悉的杂交水稻为例,由“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生前领衔研发的超级杂交水稻,单季亩产能已经突破了1000公斤关口,比之清朝的数字超高出至少4倍。

换而言之,当科学和工业力量传导到农业领域后。人类找到了获取更多耕地,以及成倍提高粮食单产的方法。1950年时,全球人口刚刚超过是25亿。2020年,世界人口数量已经增长至将近76亿。这仅仅用了70年时间,就增长出来50亿人口,就是托了工业化的福。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在马尔萨斯研究人口问题的18世纪末、19世纪初,工业革命才开始启动,纺织机、蒸汽机这些刚刚被研发出来的机器,只来得及在工厂发挥作用,包括破坏人类已经习惯了几千年的农业社会结构。受时代的局限,马尔萨斯当时并没有办法用科学和工业思维,预测到农业效率的提升速度,有机会赶上人口增长的速度。

更出乎人类意料的是,一旦进入成熟工业化阶段,人的生育意愿就会自然降低。以至于在那些已经完成工业化的西方发达国家,总生育率都低于2。也就是说,每个妇女一生中平均的生育不到2个子女。你很容易理解,如果人类整体低于这个数字的话,总人口将进入下跌通道(事实上考虑到儿童的死亡率,总生育率必须达到2.1才可能平衡)。

中国在工业化上的尝试,起自于19世纪60年代的洋务运动。20世纪50年代,从苏联全面引进全套工业体系,是中国工业化的重要标志。

然而不管是洋务运动的买机器也好,还是从苏联系统性的引入工业体系也罢,思维的变化却是最难的。尤其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农业社会而言。可以这样说,一直到1978年的改革开放,中国才开始真正以开放的姿态,向那些已经完成工业化的国家虚心学习,并在学习过程中建立自己的工业思维。

人口拐点来临意味着什么?

也正是在1978年这个打开国门的年份,农业思维指导下的计划生育政策开始自上而下的改造中国社会。于是大家就看到了现在这种奇怪的现象,一方面40年来的改革开放,让中国以超高的速度完成了自己的工业化进程;另一方面却未老先衰的,提前进入了人口下降通道。

更为悲剧的是,当你再去参考工业化国家的经验,又会发现人口增长与经济活力之间,存在着正比关系。换而言之,现下的中国又开始担心,丧失了人口红利将导致自己以后的发展动力不足。

这种危机感的产生,方导致了现阶段人口政策急打方向盘的做法。

“素质人口”才是人口红利

中国文明在近现代的涅槃过程中,取得了很多令人瞩目的成就,也摸索出了一条独特且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当然,也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错误的决策。回顾中国人口的变迁史,最值得总结的一点,便是开篇提到的:用落后于时代的思维去预测未来,只能得到完全错误的结论。

要是从历史发展的规律来看,中国完成工业化之后,人口本身也是会进入下降通道的。也就是说即便没有计划生育政策,中国同样很快会面临人口增长乏力的问题。

这个在完成工业化进程之后,就必然会面临的问题有没有办法解决呢?当然是可以的。无论人类最终会利用哪些新技术手段,来平衡人口与发展的问题。“用落后于时代的思维去预测未来,只能得到完全错误的结论”这一经验教训都是必须吸取的。

如今人类所处的发展阶段,已经不能用“工业时代”来涵盖了,而是一个迈入了由计算机和互联网所主导的“信息时代”。

如果说工业时代的核心变化,是利用机器解放了人类的身体,提高生产效率;那么信息时代则是将计算机充当了人类的大脑外挂,让人类可以从更高层面解决生产效率的问题。比如说在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更多研发智能机器来替代低端的、重复性的劳动。从这个角度说,年轻一代农民工不愿意再在工厂流水线上工作,而更多流入大城市从事外卖、快递等服务性行业并不是一件坏事。

获得大脑外挂的最直接影响,就是人口质量的重要性,开始明显要高于人口数量与年龄结构的重要性。比方说很多非洲国家还拥有着超高生育率,包括因为人均寿命过短,而使得人口结构非常年轻化。但你要是说,这些国家就因此而拥有更美好的未来,相信自己都不会相信。就像当年有四亿人口的中国,无法凭借人口优势,击败人口远少于自己的列强一样。

面向未来,考察一个国家人口和经济潜力的指标,将会变成:高等教育人口、互联网人口、具备基础科学素养人口等指标。我们可以把这些具备在新时代条件下,驱动经济发展的人口称之为“素质人口”。至于如何科学设计判定素质人口的参数,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换而言之,“素质人口”的数量是否在正增长,才是当下判断国家是否更有前景的真正指标。而已经站立在新时代风口浪尖的中国,虽然还可以参考工业化国家过往的经验,亡羊补牢式的去拉高生育率,但更应该把人口政策的重心,放在提高“素质人口”的比例上。

当我们开始用“素质人口”的视角,去审视人口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时,会发现极端重视教育的中国文明,在提升人口素质问题上所拥有比较优势。而这一比较优势,才是未来驱动中国经济发展的人口红利。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KMZLpmchacUWbla6KB6gog

上海人最先听懂了郭主席的暗示

前天,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把大家晃了一个大跟头。

这位房地产行业曾经最大的吹哨人,居然说房地产泡沫化金融化势头得到根本扭转,不希望“房地产市场调整太剧烈“。

突然和蔼起来的郭主席还语重心长地回忆起了青春岁月,他说自己当外汇局局长的时候申请房贷用了半年,后来银行房贷发放很多,比例很高。他反复提醒大家,是因为很多人买房贷款是为了投资、投机:

将来万一房价下跌,或者出现其他问题,就是一个巨大的金融危机。

8个月前,他还说押注房价永远不跌的人终会付出沉重代价。过去八个月发生了什么,子姨相信大家都很难忘怀。

3月2日的这场新闻发布会,名字叫做促进经济金融良性循环和高质量发展。前一天,郑州大张旗鼓地发布了提振全国楼市信心的放松限购文件。文件名字和这场会议主题高度重合:

促进房地产业良性循环和健康发展的通知。

再往前追溯,“促进房地产行业良性循环”这个提法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去年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

当时我们不知道良性循环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定调。

春节后,很多城市陆续下调房贷首付比例、房贷利率和提高审批速度,连痛批房地产行业是最大灰犀牛的人都开始“根本性扭转”了。这一切改变的根本原因都被郭主席前天一句话说清楚了:

对经济影响得太大,还是要平稳的转换。

这两年,郭主席的几次预言都帮大家提前赌对了题,购房客户也很相信他的话。郭主席讲话的第二天,上海一个房产交流群里,有人甩出了中介当天一段惊喜的对话。

上海金桥一套360万的住宅挂牌一年,上周日拉锯几个小时让价一万才成交。现在最低挂牌380万;浦东大华一套1300万的三房,本来打算让二三十万,没想到周日四组客户抢。现在小区最低1380万……

去年客户老说全款一个月做不到:

今年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全款客户。

聊天记录中有人总结说,这次水太大,郭都来给信贷松绑站台了。

其实郭主席的话只是把信号明确了。2月份上海商品住宅成交80万平米,同比上涨了两成。朋友说,去年上海房贷利率最早是4.65%,七月份一下子上升到了5%,现在又下调到了4.95%。

放贷时间也从过去的五六个月,缩短到现在的:

两周左右。

上海的小阳春要来了。

其中一批重要购房客户就是上海去年的引进的人才。最近两年,上海不断放松人才引进和居转户门槛。到2021年,落户数字曲线陡然上升,全年上海落户7.3万人,是2020年的两倍。

其中人才引进落户3.5万人,是2020年的近三倍。

豪宅市场的热度则延续了快两年了。朋友发给我一份开年至今的上海豪宅部分成交记录,九龙仓滨江十八成交单价近二十万、云锦东方二期成交单价二十万、292平融创滨江一号22万、283平米滨江凯旋门成交单价23万等等:

每成交一套,就刷新小区最高纪录。

豪宅市场的火热,来源于一个非常隐晦的信号。今年二月入市的百汇园三期备案价近13万,比去年的二期涨了将近四万,而去年陆家嘴九庐最好的415平米大户型,备案均价才差不多12万。

很多话都不用明说的。

这两天,古北壹号又成交了一套383平米的住宅,价格大约一个亿。因为户型越大越贵,按这个单价推算,485平米的户型可能要奔1.5亿去了。去年这个小区成交的485平米住宅总价还是1.25亿。

朋友告诉子姨,现在想买四五房大户型的太多,预算都不能低于一两亿了:

低于这个预算首先就告别市中心了。

这句话非常耳熟,好像上一个宇宙中心也是这样。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sPXiO4rnJfOcocBM-nVM8Q

开发商,正在大撤退!一场巨大的连锁反应开始了

◎作者 | 夏虫

◎来源 | 楼市黄大大(ID  HouseLeader)已获授权

开发商,正在大撤退!

从太原到昆明、南昌,一场巨大的连锁反应,开始席卷中国。

更多的小城市早已岌岌可危。  

开发商,正在大撤退!一场巨大的连锁反应开始了

这或许是中国房地产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瘦身”。

以往财大气粗的开发商们,突然开始精打细算,费尽心思把一分钱掰成两分花。

首先使出的一招就是降薪裁员。

有着70万打工人的豆瓣小组《上班这件事》中,地产人们抱团取暖,互相发出致命三连问——

“工资发了吗?年终奖还有吗?今天被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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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泪目的是,看遍各路帖子,这三个问题的回答大多都是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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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哭笑不得地表示,虽然年终奖一分没有,但是对比之下,自己好歹还有个工作机会,没有被裁。

“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

对于他而言,还能够“内卷加班”,可能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福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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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遭裁员,成为安慰剂的地产人也来发帖了。

这位年近三十的朋友,躲得了年初的第一波裁员,却没能避开年底的裁员。最终,他选择了降薪30%去了物业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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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今年以来,房企大规模裁员的消息一直不绝于耳。

最少的裁员比例都是20%,高者甚至去到了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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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网络

那些幸运留下来的地产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工资不再增长。

薪智研究院的报告显示,地产开发、建筑设计等在内的地产建筑业,在2021年第四季度的涨薪率降至2018年以来的最低水平,1.91%。

不仅如此,2021年地产建筑业的年终奖环比还罕见下跌12.21%,这是自2016年以来的第二次负增长。

楼市的暖春来了,但地产人还身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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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被房企大规模抛弃的,还有三四线城市。

这在房企的组织架构调整上,可以看出明显的趋势。资金紧张的房企,直接裁撤掉三四线区域,极为常见。

比如,2021年10月,阳光城就进行过人事调整及区域合并,上海大区吞并成渝区域,浙江大区则合并了陕甘区域、云贵区域。

这还不算完,就在今年1月份,阳光城再次合并了津冀区域、山西区域、北京区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拥有超级都市圈的大湾区受到优待——

金辉将原华南区域分拆为珠三角区域和东南区域;

华润置地将大区部门从13个精简为9个的同时,还单独新增了深圳大区。

万科郁亮在“黑铁时代”的万字发言中也提出,“如果有些地方确实做不好,可能就要整建制撤销,收回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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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番号”“架构调整”的形式表态背后,是实打实的金钱流向。

事实上,房企们已经不再在三四线城市花钱拿地了。

据统计,三四线城市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在去年上半年还在增长,但1-7月份累计同比增速转负,全年同比猛降14.1%。

拿地少了,也更便宜了。其成交溢价率前高后低,上半年平均溢价率18.0%,下半年6.7%。

即使政策暖风频吹,2022年开年,这一数据也没有好转。

2022年1月,三四线城市土地市场持续下行,土地出让收入同比下降41.4%,溢价率降至3.4%。

宏观的数据背后,是一座座小城即将穷疯的冰冷现实。

四川南充,2020年同期嗷嗷卖地,锤子一砸,260亿元哗哗进口袋。晃眼一到去年,只有可怜巴巴的60亿,剩下一个零头;

山西省会太原,去年年到手的卖地钱,从476亿暴跌到138亿;

云南省会昆明,去年年前11月才卖了870亩商住用地——然而,2020年,昆明统共卖出了8456亩商住地,硬生生少了一位数,又是大三百亿的钱没了;

江西省会南昌,2020年还拿着623亿的钱,去年只收到209亿……

穷啊,实在是穷!一掏裤兜,竟比自己的脸还要白净。

更吓人的是,考虑到房企的债务集中到期高峰仍未过去,2022年三四线可能会更冷。

根据克而瑞监测的98家样本房企数据,2021年与2022年债务到期规模分别约13.8万亿元、12.6万亿元人民币,为近十年来的小高峰。

而在刚刚到来的3月,房企们还有近600亿元的债券即将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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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企不敢拿地,实在是三四线城市房子已经卖不动了。

以常州等41个三四线城市为样本,2021全年商品房销售呈现断崖式下降。从8月开始,单月同比降幅一直在30%-60%之间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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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残酷的现实是:

基于“棚改”膨胀起来的三四线城市,楼市从一开始就不扛打。

当调控来了,三四线城市也最先被“祭天”——

据国海证券,去年6月份开始,三四线城市的商品房销售面积增速就开始转负,到了8-12月份,降幅全部超过-30%;

然而,二线城市的增速直到8月份才开始转负,到10月份甚至开始回温,同比降幅分别为-24.6%、-10.6%、-7.7%;

一线城市更是坚挺无比,2021年全年的销售面积同比增长20.8%,到了12月,北京上海的二手房网签数甚至环比上涨了30.7%和19.6%。

当春风吹了,三四线城市的楼市又依旧找不到状态——“啊?回暖了?”——

除夕到年初五,当上海的售楼处的门槛被买房人踏烂时,二线样本城市商品房成交面积已经悄然爬到了2.3 万㎡,相较去年春年假期同增 33.5%,市场回暖明显。

与此同时,三线样本城市的成交面积仅为2.1万㎡,与去年除夕到大年初五相比下滑 57.1%。

这些城市,宛如一块上了热锅的注水猪肉,无助又可怜。

这就是当下,不少地方疯狂松绑调控的真相。

开发商已经急得原地打圈嗷嗷叫,什么法子都使出来了——

半价甩卖、降首付比例、首付分期,甚至是0首付都重出江湖。

这个场面,真真像极了十年前街边的两元店,挂满了横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清仓跳楼白菜价!”“做完今天,明天就走!”

说这么多,只求你“买一套吧”。

除了本地刚需,或许就只有跑一单赚一单的外卖小哥会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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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本地“接盘侠”,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从2014年开始的棚改去库存,让拆迁户们一夜暴富开始,这些城市的房价就开始蹭蹭往上大涨。

2016、2017 年,三四线通过棚改货币化去库存1.4、1.8亿㎡,占销售面积的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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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岩,福建的一个普通地级市,房价接近1.3万/㎡,比长沙都高。

就连山东的日照,河南的洛阳,福建的三明这些不出名城市,房价统统破万。

再小点的县城,如济宁的汶上县,房价最低的房子,也已经去到了8000元/㎡。

还有网友现身说法:国家级贫困县,房价从四千多一路涨到七千多。

就在大家瞠目结舌的时候,一位来自浙江的网友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这场“十八线县城房价”的比赛冠军——

“老家在浙江贫困县,之前看了个新楼盘2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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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地方,高房价的底气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棚改结束,本地刚需消耗殆尽,同时没有更多的人口涌入,房价却已虚高。

难怪,最精明的房企们会选择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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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一场巨大的连锁反应开始了。

被开发商所抛弃的小城市,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例如,山东日照这个小机灵鬼,就因为一次骚操作出了圈。

12月24日,日照的土拍现场,一家国企硬生生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四次自我抬价,总共加了一个“小目标”,最终豪掷10.8亿拿下了一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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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地的最终楼面价冲到了1.51万元/㎡,直接创了个日照单价地王,生猛得很。

然而,这地块周边的楼盘价格也就一万出头,甚至不超过1.5万元/㎡。

未来这块地,不得卖个2万元/㎡才能收回成本?届时又有谁会来买单?

最有意思的是,这块地的竞得单位全名叫“日照市人防资产运营集团有限公司”,其母公司为日照城投集团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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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说白了,就是自己左手倒右手。

看穿了这一层,就不难想明白,究竟是这块地值十亿,还是地方政府财政缺口需要这么十亿了。

不过,就算是引发了全网刷屏嘲笑,日照方面还是比较硬气,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竞买人相关操作并不违反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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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程序,确实没人玩得过他们。

大盘凉凉下,三四线城市跌得最凶。未来,类似的骚操作也绝对不会少。

而当下,我们能见到的,就是各种怪状——

河北霸州,截至去年12月25日前供应90宗地,流拍了37宗,仅仅落袋14.3亿元。

到了2021年10月,霸州就撑不住了,开始对各个街道下死命令,要收上超过3亿的“非税收入”。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罚款运动席卷了个体户和中小企业。

街上卖糖葫芦的,店里头卖烧饼的,无一不被逮住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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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突然发现,当房子不好卖了,就连卖煎饼的也要为之负责。

今年年初,河南平舆县又传来消息,由于财政困难,该县农业农村局已经拖欠一企业1700万元的服务费,足足三年。

最后,被企业怒而告上当地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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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只好表示要“顾全大局”,而不查封对方账户。

去年12月23日,鹤岗正式成为全国第一个财政重整的地级市,连公务员都停招了。

……

越来越多财政无法自给的小城市,正在批量诞生。

在这些城市里,体制内还香吗?

当开发商都抱团开始逃离这些城市,你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接盘呢?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M4AIfKw8bQSbyEzv8dZsNg

被骑手改变的县城

年轻男人给王文广开了门。通常的对话应该是王文广说您的外卖,顾客说谢谢。可今天的顾客非常热情,招手邀请王文广进屋:

要不进来一起看看电视,休息下?

这位顾客一看就是老手。他甚至预判了王文广的借口,直接告诉小王,哥你就别送单了,我给你钱。

王文广被吓跑了。其他外卖小哥后来告诉他,这个男人特别喜欢邀请大家一起看电视。

作众包骑手这五年,王文广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顾客。相比起喊了对方名字就要挨揍的,一起看电视这位还算文明些。

每天五点闹钟一响,他就从被窝钻出来,不管刮风下雨,都不能耽误他在北京送餐的工作。王文广自己说,之所以这么拼,是因为想当单王。

单王是所有骑手的榜样,跑单量长期保持第一,靠着做骑手送外卖,给两个儿子都买了房。

王文广今年35岁,来自安徽省阜阳市临泉县。他告诉我,他现在在全国数百万骑手里排名很靠前,这几年他攒了不少钱,在老家临泉一中斜对过买了一套学区房。我问他有多大,他特别骄傲地说:

100平米!

1

做骑手之前,“单王”王文广干过不少工作。

初中辍学后,他2003年离开临泉,南下深圳打工。当时正值非典,找工作太难了,没有钱只能睡公园,好几天吃不上饭。

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临泉年轻人过着浮萍一样的生活,哪里有事情干就漂到哪里。他打工的足迹,南到广东、福建、浙江,北到天津、河北、哈尔滨等地,横跨全国。

在工地刮过大白,在服装厂做裁剪师傅,在钢厂做过电焊工,在澡堂里给人搓过澡,只要能挣钱,王文广从来不觉得辛苦。

将近20年的时间里,王文广对一些事耿耿于怀,比如欠薪。七八年前,他在河北一个高铁站干过注塑:

老板现在都没把工钱结给我。

2016年,北京的一个临泉老乡介绍他当骑手送外卖。作为中国最早一批骑手,王文广特别珍惜自己的工作。时间自主,多劳多得,最重要的:

工资日结,不会欠薪。

有此感受的不仅仅是王文广。最近发布的《2021 年度美团骑手权益保障社会责任报告》中披露了一组数据,49.5%的骑手认为这是一份“付出努力就可以获得回报的工作,简单直接的计酬方式可以感受到“多劳多得”的公平感,可以快速、直观地看到每天的业绩变化。

“黄袍加身”这五年,王文广结了婚,有了孩子。跑单间隙,他每天下午回家帮瘫痪在床的岳父翻身、下床活动,陪他吃饭,自己休息一两个小时,再出去跑单。

为了补上这些时间,他爱接其他骑手不愿意接的三到五公里的长距离单子。长距离单子,系统会给更充裕的配送时间。这样一趟路程,他可以挂好几单。

王文广告诉我,他五年累计送了8万单外卖,在全国骑手里都数的着。我问他每年能攒下多少钱,他嘿嘿一笑:

十七八万吧。

王文广的老乡彭中辉初中毕业后,去江苏的机械厂里当了工人。机械厂做联合收割机总装,彭中辉很快做到大师傅,但一个月工资也就两千多。

后来他听临泉老乡说,上海金山的工厂里工资高,他就去了金山的变压器厂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不断重复加工变压器里的一个铁片。

2012年,他从上海来到北京昌平,在洗浴中心干了三四年搓澡工。每个月能挣小一万块钱,但洗浴中心湿气很重,他身体开始受不了。

2016年3月10日,放下搓澡巾的彭中辉注册美团众包,在当时只有5个商家的昌平县城当起了骑手。

说起来,王文广和彭中辉的老家临泉这个名字,来源于民国时治理水患。这个有231万户籍人口的县城,现在是全国第一人口大县。

这里也是中国劳务输出人口最多的县之一。改革开放伊始,临泉农民就开始外出讨生活,现在常年在外务工人口有七八十万人。

从全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墨脱,到新疆的边境线,临泉人的身影遍布祖国大江南北。

外出讨生活大多因为无奈。这是一个地少人多的深度贫困县,几十年前,大量农民拖家带口外出卖艺讨生活,这直接将临泉变成了民间杂技之乡。

再后来,十万临泉人北上新疆务农,两万人西去云南种西瓜;再后来,就是十几万人南下广东工厂打工。

疫情期间,临泉县的工作人员为统计疫苗接种情况,对全县在外人员进行了一次摸底。结果他们发现中国2853个县级行政区:

都有临泉人。

在王文广记忆里,小时候家里是真的穷,两亩地,兄弟姐妹3个,到了冬天,经常只能吃地瓜和玉米。

1988年出生的临泉人彭中辉说,他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家里才用上电。1998年,父母去了深圳,捡破烂收废品,然后给家里寄钱。他们家后来买了村里第一台彩电,那台彩电一直没坏。直到去年实在不行了,他才把那台彩电卖掉。

到了2001年,几乎村里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奶奶。2003年,他家里安了一台电话,有一次过年,他在电话里哭着让父母回家过年。但母亲并没有回家过年,最后家里只剩下几个小孩过年,冷冷清清的:

车票不好买,最主要还是想省点钱。

2

汉学家裴宜理有本书叫《华北的叛乱者与革命者》,里面大段描写过阜阳。这里地处黄河和淮河之间的低洼地带,旱涝多发,形成了独特的群体文化。放在整个中国,这种喜欢全国流动的文化一直背负着地域恶名。

这几年,国家级贫困县临泉变了。

2014年,临泉还有建档立卡贫困人口22.3万人,贫困人口占到安徽省的1/20。六年后,这20万人全部脱贫。

去年,昔日的“深度贫困县”临泉正式退出贫困县序列。

浩南在临泉跟当地的朋友聊天,他们这几年对于家乡的感受就是:

连犯罪率都降低了。

我看过一个数据,仅仅在2018年,在外打工的临泉人带回大约42个亿,大约占到了当年全县GDP的20%。

这里面不少人和王文广一样,在大城市做“单王”。

有机构做过大数据统计,发现中国最大的骑手县就是阜阳临泉。美团的上百万骑手里,临泉人有6万。

这6万临泉骑手里,有像王文广、彭中辉一样的中国第一代留守儿童。初中辍学后,外出务工,在大城市辗转多年后,成为了一名职业骑手。

也有孟创业这样的漂二代。他从小就被在北京打工的父母带在身边,一起住在北京的“临泉村”。“临泉村”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田村周围。从孟创业记事起,到北京打工的临泉人,就一直在那片蜂窝一样的平房居住,直到被拆。

孟创业一直在北京读到小学毕业,再回老家读初中。北京的课本要比县城的要难一些,他回家读初中刚开始成绩很不错,后来初三毕业后,他回到北京开始工作了。

他在动物园卖过服装,回老家干过装修,三年前,临泉老乡介绍,做骑手挺赚钱的。于是孟创业也过来干了。

过去五年,这6万临泉骑手送出了超过一亿单外卖,以全国平均单价6到8元一单计算,临泉骑手总收入超过了6个亿。

潮水改变了方向,也改变了临泉人的生活。

浩南在临泉当地吃凉皮时,认识了老板娘小梅。小梅家的店叫凉皮先生,不到20平米装修很简单。

还不到30岁的小梅,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和很多农村姑娘一样,小梅早早辍学去沿海工厂打工,不久后又回到老家结婚生子。

两年前,她开起了这家凉皮先生,头半年生意并不好。美团当地站点的人讲述了他们刚到临泉开荒的景象,当时全县只有100多家商户接入,因为牵涉身份证信息和银行卡等敏感信息,当地商户大骂他们是骗子。

为了让大家相信美团的实力,当地站点负责人把骑手们叫到一起,用最土的办法做宣传:

每天穿着黄色制服,骑着摩托车在大街上反复炸街。

小梅的凉皮先生接入外卖平台后,生意好了起来,旺季时每天都能有100多单。现在,当地接入美团的商家数量超过1000家,周末时每天能送出过万单外卖。

我粗略算了一下,这相当于每年为每个商家带来14万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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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讲过中国人的乡土本色,他说中国人安土重迁不是说不流动,而是说在人与空间的关系上是不流动的。

彭中辉跑外卖后,有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去年大年三十晚上他还在送单。晚上骑车出来,看别人家都贴上春联,在过年团圆,高高兴兴的,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飘,骑着骑着就哭了。

当时他也没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难过一下就过去了。

彭中辉的房子买在临泉县城体育馆对面,离县政府很近。旁边是临泉三中,以及马上要建的爱琴海购物广场。

四室两厅一厨两卫,首付的27万是彭中辉当搓澡工和做骑手挣的。

临泉三中是当地最好的初中。他老婆在家带孩子,儿子在村里上小学四年级,女儿现在上二年级,儿子成绩在整个年级里也能排前几名。

他买房,就是想让孩子去临泉最好的初中上学。

交房合同上写的是2022年12月30号。去年4月份回老家,他带着女儿去临泉县城参加舞蹈考级。舞蹈考试在县城体育馆,体育馆对面就是他买的小区。他特意带着女儿看了一眼,女儿跟他说:

爸爸,那个房子好漂亮。

去年8月,销售给他拍了一个视频。他看房子已经在贴保温棉了,外墙在粉刷。他那天非常高兴,感觉离交房越来越近了。自己终于有一个小家了。

房子对他意味着根。不管他在外面飘多远,飘多长时间,有房子才感觉有家。

王文广也在计划回老家,他的女儿在北京上幼儿园。现在孩子在北京由岳父、岳母照顾。他打算响应国家号召,要个二胎,再跑几年外卖,等女儿到上小学,就全家回临泉生活。

为了这个回乡计划,去年过年,他在临泉一中斜对过的一个新盘付了首付,买了一套总价八十多万的房子。

前年,孟创业也在临泉买房了。在北京这么多年,孟创业有时候虽然觉得北京也算第二故乡,但更多时候,北京对他而言是一个赚钱的地方。

他刚到北京时,住田村附近的村里,周围都是荒郊野外的,没有什么正经的路,旁边有条小河,他还下去洗过澡。他没觉得这里是个大城市。在这里,他很讨厌拆迁,一拆迁就意味着要搬家要漂泊,心里很难受。

他说自己每次一回临泉老家,就觉得就特别踏实。

在临泉,私家车被严禁从事运营活动。滴滴在这里能打到的都是出租车。

但也是在临泉,你能找到天南海北各种口味的餐馆,川菜、粤菜……店铺的霓虹灯明亮闪烁,生怕别人看不清招牌似的。

在临泉,有万达、有大润发和爱琴海,大型的综合商场一楼是装修的窗明几亮的快餐店或奶茶店,人们进进出出,呵出的白气四溢,宽阔的马路,风格统一的明亮路灯,到处都是在施工的工地。

即使是在冬天晚上10点的过,街上还经常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勾搭着肩膀,从某个烧烤店里出来。路边餐馆的老板指着一大片黄色的欧式风格的小区说:

你看,这一片全是新修的。

这里就像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一方面对新鲜事物好奇、期待、迎接,一方面又保有中部地区的保守。

这里是100多万临泉人的家。

《工人日报》2月19日报道,在家乡县城,从大城市返乡的外卖骑手是购房的主力群体之一,有了在城市“一单一单”用汗水跑出来攒出来的积蓄,他们是县城里颇受欢迎的“中高收入群体”。

和其他人口不断外流的三四线城市不一样,过去十年里,临泉县人口正增长了12万。辛勤的临泉人在外拼搏挣钱,最终都会选择回到家乡。

孟创业在北京住的地方,叫东平庄。这附近有南平庄和西平庄,不过就是没有北平庄。一排排的房子,都是村民自己盖的,经过一轮轮拆迁,存活了下来。

村里一小半租户,都是骑手。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很多骑手都骑着电动车回来。

村里有集中给电动车充电的地方。每天晚上回家,孟创业推着电动车来这里给车充电。黑暗里,一排排电动车前面,都亮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灯。

还是白居易说得好,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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