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人都得死

 
 将「明白知识」设置星标 
 第一时间接收最新文章 

中文网络上流行着一个烧脑的悖论问题,是由著名澳籍华裔数学家陶哲轩提出、在2008年专门开贴讨论过的题目:

假设一座岛上住有1000个人,其中100个人为蓝色眼睛,900个人为棕色眼睛。

但这座岛上有一个奇怪的宗教禁忌,任何人知道了自己的眼睛颜色,都必须自杀。

同时,这一问题有几个严格的前提:

(1)岛上的人都会严格遵守这一宗教禁忌;

(2)岛上没有镜子,居民也没有其他途径直接获取自己眼睛颜色的信息;

(3)岛上的人不准就眼睛颜色情况作任何交流。

突然有一天,一个外来旅行家来到岛上,他对岛上的居民说了一句话:

「你们中间有蓝色眼睛的人。」

然后问,这座岛上会发生什么?

陶哲轩给出的答案是:100位蓝眼睛的人,全部会自杀而死。

 
知道的人都得死
为什么都得死?
 

所有蓝眼睛的人必须死?为什么会得出这一结论?

我们将问题简化一下:

假设一:岛上有100个人,其中1位是蓝眼睛,99位是棕眼睛。

旅行家未上岛时,99位棕眼睛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但知道除自己外,岛上有98位棕眼睛与1位蓝眼睛;

而对那1位有着蓝眼睛的人来说,其余99位均为棕眼睛;

当旅行家说出「你们中间有蓝色眼睛的人」,蓝眼睛的人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蓝眼睛;

他必须自杀。

知道的人都得死
假设二:岛上有100个人,其中2位蓝眼睛,98位棕眼睛。

旅行家未上岛时,98位棕眼睛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但知道除自己外,岛上有97位棕眼睛与2位蓝眼睛;

而对那2位蓝眼睛的人来说,他们能看到98位棕眼睛与1位蓝眼睛;

当旅行家说出「你们中间有蓝色眼睛的人」,2位蓝眼睛的人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为蓝眼睛,于是第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2位蓝眼睛均发现对方那位蓝眼睛并未自杀,即证明「假设一」不存在,双方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均为蓝眼睛,于是2位蓝眼睛同时自杀。

知道的人都得死

假设三:岛上有100个人,其中3位蓝眼睛,97位棕眼睛。

旅行家未上岛时,97位棕眼睛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但知道除自己外,岛上有96位棕眼睛与3位蓝眼睛;

而对那3位有着蓝眼睛的人来说,他们能看到有97位棕眼睛与2位蓝眼睛;

当旅行家说出「你们中间有蓝色眼睛的人」,3位蓝眼睛的人均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为蓝眼睛,第一天无事发生;

第二天,3位蓝眼睛的人依旧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为蓝眼睛,仍平安无事;

第三天,3位蓝眼睛的人发现自己眼中的2位蓝眼睛均未自杀,意识到「假设二」不存在,岛上必然存在3个蓝眼睛的人,而第三个人便是自己;

于是,3位蓝眼睛同时自杀。

知道的人都得死

以此类推,若岛上有4位蓝眼睛,他们眼中将有96位棕眼睛。而到了第三天,无人自杀,证明「假设三」不存在,每位蓝眼睛都将意识到自己就是那「第4位蓝眼睛」,随即自杀。

归纳起来,结论是:

岛上有n位蓝眼睛居民,当旅行家说出「你们中间有蓝色眼睛的人」的第n天,蓝眼睛居民将全部自杀。

这就是陶哲轩对「100位蓝眼睛的人,全部会自杀而死」答案的解释。

当然,这一解释还有一个前提:

岛上的居民均拥有严密的逻辑推演能力,能够通过上述假设情况,推判出自己是否为蓝眼睛。 

知道的人都得死

这一逻辑推演虽有些烧脑,但十分精彩。

陶哲轩利用这一有趣问题,惹得网友纷纷加入讨论,彰显了「数学」与「逻辑」的魅力。

但是,这一问题却存在着一个明显的悖论。

陶哲轩的答案一定对吗?

岛上居民又不是瞎子,当蓝眼睛人数大于1时,他们所有人都能看到「岛上存在着蓝眼睛」,这时旅行家说的话不是一句人人都知的废话吗?

既然是废话,岛上蓝眼睛居民怎么还会傻到一起赴死?

所以,这一悖论问题指向了另一个答案:

所有蓝眼睛居民都不会死(n>2时)。

这一题目的迷人之处,不在于「全部会死」的严密逻辑推演,而在于「全部不会死」的悖论陷阱。

知道的人都得死
 
知道的人都得死
生与死的悖论
 

一面是都会死,一面是都不会死,哪个答案为真?

我们将悖论问题分为两层来探讨:

问题一:

在「假设一」中,只有1位蓝眼睛居民时,自杀顺理成章;

但在「假设二」、「假设三」、直到「假设n」中,蓝眼睛居民为何要因旅行家的一句废话而自杀?

问题二:

如果所有蓝眼睛居民集体自杀,剩余所有棕眼睛是否都将意识到自己是棕眼睛,然后集体自杀、岛上居民全部死亡?

答案是所有蓝眼睛居民自杀?还是蓝眼睛不用死?还是岛民全部自杀?

解决这一悖论问题,首先需要证明旅行家的话是不是一句「废话」。

如果是废话,蓝眼睛居民便不会自杀。

如果不是——怎么可能不是?

知道的人都得死

判定旅行家的话是不是废话,需要用到两个概念:

「共有知识」(mutual knowledge)与「公共知识」(common knowledge)。

共有知识」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知识。当n>1时(n为蓝眼睛居民数),「岛上既有蓝眼睛、又有棕眼睛」是所有人共有的「共有知识」。

但是,你知道我也知道吗?

你不知道。

以n=2时为例,岛上存在2位蓝眼睛,A和B;

A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他会这样思考B:

(1)我是棕眼睛,B居民眼中有99位棕眼睛,他不知道岛上有蓝眼睛存在,即不知道「岛上既有蓝眼睛、又有棕眼睛」这一共有知识;
(2)我是蓝眼睛,B居民眼中有98位棕眼睛,1位蓝眼睛,他知道这个共有知识;
(3)我既不是蓝眼睛,也不是棕眼睛,可能岛上存在第三色,B居民眼中有98位棕眼睛,1位第三色,他不知道这一共有知识。

其中,(1)和(3)背后的逻辑是一样的,可以合并:无论A是棕眼睛、还是第三色,都可归纳为是「非蓝眼睛」,结论都是「B将不知道这一共有知识」。

A只会有上述三种思考;同理,B也会这样思考A。

知道的人都得死

而当旅行家宣布「你们中间有蓝色眼睛的人」后,A之前认为的「B有可能不知道这一共有知识」的猜想被打破。

A之前不知道B是否知道这一共有知识,而现在因旅行家的一句「废话」,A知道了B一定拥有了这一共有知识。

这一微妙的信息变化,就是「共有知识」与「公共知识」的差别。

也是证明旅行家的话不是「废话」的关键。

这里引用一句著名人大附中物理教师、爆红网络的李永乐老师的解读:

「共有知识就是:『大家都知道』;
公共知识则有两个条件:①大家都知道  ②大家知道大家都知道;」
「从『共有』变成『公共』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讨论,我们需要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我们才能把一个共有知识变成公共知识。」
(李永乐在网络视频中讲解「棕蓝眼睛问题」时说)
 
知道的人都得死
沉默的代价,呐喊的力量
 

公共知识的威力是巨大的,它是杀死所有蓝眼睛人的「罪魁祸首」。

当共有知识变为公共知识后,A与B两人都在等待「假设一」的出现;

可第二天人们发现「假设一」并未发生,无人自杀;

A与B遂意识到,自己也是蓝眼睛,于是自杀。

我们继续往下思考。

当n=3,或n>3时,所有人不仅都知道「岛上人既有蓝眼睛、又有棕眼睛」这一共有知识,也会知道其他人都能观察到这一事实,即「我知道你也知道」。

这时,这一信息似乎既是共有知识,又是公共知识,旅行家的话不还是一句废话吗?

悖论陷阱依然存在,如何解释?

以n=3为例,蓝眼睛C亦会有三类思考:

(1)我是棕眼睛,A或B居民眼中有98位棕眼睛,1位蓝眼睛;

(2)我是蓝眼睛,A或B居民眼中有97位棕眼睛,2位蓝眼睛;

(3)我是第三色,A或B居民眼中有97位棕眼睛,1位第三色,1位蓝眼睛。

问题就出在「我不是蓝眼睛的猜想中,即思考(1)和思考(3)。

在C眼中,如果我不是蓝眼睛,虽然我知道A与B都拥有「棕蓝并存」的信息,但如果我不是蓝眼睛,情况就回到了n=2时的假设,A、B两人都将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拥有共有知识。

所以,此时对于C来说,他也不能确定B是否知道A(或A是否知道B)拥有「棕蓝并存」的信息。

故而,此时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公共知识。

同理,当n=4时,在D眼中,如果我不是蓝眼睛,虽然我知道A、B、C均拥有「棕蓝并存」的信息,但如果我不是蓝眼睛,情况又转回了n=3时的假设。

此时,对于D来说,他也不能确定C是否知道B知道A有无「棕蓝并存」的信息。

以此类推,无论n等于几(n>1),都永远无法形成真正的公共知识。

只有旅行家看似「废话」的公开宣言,才能使所有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知道。

但是,D知不知道C,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一个隐蔽到不能再隐蔽的微小信息变化,真的能杀掉所有蓝眼睛的人?

事实就是如此。

这就是信息的力量,也是沉默的代价。

当一个社会中,所有人都共知一件事,但无人发声,便无人行动,可一旦有人发声,便能掀起飓风。

这种社会效应与上述逻辑推演有共通之处,李永乐老师在网络视频中讲解「棕蓝眼睛问题」时说:

「在很多年以前,哥白尼还有布鲁诺,他们说地球是围绕太阳转的。这件事儿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不止他们两个知道,但是只有他们把它喊出来,这个共有知识变成公共知识,真理才能够真正的深入人心。」

◆ 李永乐老师对「棕蓝眼睛问题」的解读。

视频来源:「李永乐老师」微信公众号

 

知道的人都得死
棕蓝眼睛中的信息问题
 
既然证明了蓝眼睛居民都会死,那剩余所有棕眼睛,是否会在蓝眼睛集体自杀后意识到自己是棕眼睛?然后集体自杀?
答案是,不会。
蓝眼睛集体自杀后,棕眼睛意识到自己是棕眼睛的前提必须是:他们知道这座岛上只存在两种颜色的眼睛。
如果怀疑自己是第三色,剩余岛民仍无法确定自己眼睛的颜色。
也有不少人说,「当这个小岛诞生的第一天,岛民便知道了有蓝眼睛这一事实,那为何没在旅行家来之前自杀?
提出此疑问的讨论者,恰恰忽略了共有知识与公共知识的区别。在旅行家公开宣言之前,即使小岛存在一万年,共有知识也只能是共有知识。
上帝把50个蓝眼睛的人与50个棕眼睛的人放在一座孤岛上,每个人都永远无法自知自己是什么颜色。
但旅行家的一句话,便能改变一切。
这是一道完美的逻辑实验题,也是一道完美的思维实验题,假设岛上居民不是「棕蓝两色」,而是三色、或者四色,情况亦是如此:
旅行家说出哪种颜色,哪种颜色眼睛的人就必须死。

知道的人都得死

然而,这一情况在现实中并不会发生。

因为没有人能拥有如此严密的逻辑,「所有蓝眼睛必须死」只存在于数学的逻辑实验中。

现实中,如果岛上有多位蓝眼睛的人,他们一定都会觉得:旅行家在放屁。

他们对这微妙的信息变化,毫无察觉,充耳不闻。

站在数学的角度,所有蓝眼睛的人必须死,站在现实的角度,则未必会有人死。

假如我们摈弃道德评价,将岛民的自杀机制理解成一种完美的机制,将岛民的全部自杀理解为一场最大限度的市场效益,那这一完美市场逻辑的运行与完美市场效益的收获,必须有完美的人的逻辑来加持。

知道的人都得死
 亚当·斯密(Adam Smith),18世纪苏格兰经济学家,古典经济学开创者。
图片来源:Wikipedia

然而,现实中不会有完美的人的逻辑(理性人),因为现代社会分工加剧,人与人之间存在信息差。

现实中的博弈,粗略地讲,如果双方均知道对方可能的选择有哪些,就叫「完全信息博弈」,如果无法完全获知,就叫「不完全信息博弈」。

如果一方知道的多,另一方知道的少,就叫「信息不对称」。而专门研究「信息不对称」的学问,就叫「信息经济学」。

信息经济学从博弈论中分支而出,又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而今,世界上已有10位信息经济学专家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2020、2007、2001、1996年度),亦有7位博弈论专家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2012、2005、1994年度)。

以美国经济学家、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的信贷配给理论为例:

假设一家银行有1000万贷款要放出去,而市场存在100家企业竞争贷款,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这时,银行应该把钱贷给谁?

很多人肯定会想:谁出价高就贷给谁,银行应该提高利率,把机会留给那些愿意以高利率贷款的企业。

但是,斯蒂格利茨教授却认为,那些不惜以极高利率贷款的企业,往往是「喜欢借了又借」「不惜代价也要借」的企业。

现实生活中也是,那些经常借钱不还的人反倒是越喜欢借钱,而那些讲信用的人却很少借钱。

因此,单纯以高利率作为选择企业的标准,结果往往会导致企业无法还款、银行坏账,导致更混乱的经济现象。

这时候,银行就要在「信息」上下功夫。银行要仔细考察100家企业的信用信息,政策机制、社会环境也要监督企业与银行做好信息披露。

1981年,斯蒂格利茨与美国经济学家安德鲁·韦斯(Andrew M. Weiss)合作,将他的理论写成《不完全信息市场中的信贷配给》(Credit Rationing in Markets with Imperfect Information)一文,发表在《美国经济评论》(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并因此获得2001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知道的人都得死
 斯蒂格利茨,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信息经济学代表人物之一。
图片来源:siepr.stanford.edu

信息」在经济学中至关重要。

回到「蓝眼睛问题」,岛民获取到完全的信息,便能实现最大的市场效益(自杀);而旅行家的一句公开宣言,也是市场中不可或缺的一种信号。

我们常常说,价格是一种市场信号,它能传递出真实的供求关系。因此,在经济学理论中,如政府管控价格这样的行为,都会使这一信号扭曲,从而影响人或市场的决策。

就如旅行家的公开宣言,如果传递出的是错误信息,岛民只能按照错误信息进行判断。

解决「信息难题」,是经济学的重中之重。正因如此,信息经济学才愈发凸显它的魅力与价值。

为此,「知鸦」特邀著名博弈论专家、信息经济学专家、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王则柯教授,以通俗易懂、结合生活案例的方式,带领我们走进经济学的大门,走进「人人都能懂的信息经济学」。

知道的人都得死

参考资料

王则柯. 信息经济学平话.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6.

陶哲轩. The blue-eyed islanders puzzle. WordPress, 2008.

李永乐· 你真的读懂了《皇帝的新装》吗?为什么需要呐喊的力量?. 微信公众号「李永乐老师」, 2020.

转自: https://mp.weixin.qq.com/s/rkWCoIfZeuJjvDqSrSntcw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撰文 七君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去过南美旅行。如果你搜索一下我国来往南美任何地方的航班,会发现没有直飞的航班,总要在某处中转,旅行时间总是超出一天。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实际上不仅是我国,东南亚大多数国家都没有直飞南美的航班。这背后的原因是一种看不见的生物,而这种生物也被联合国列为生物武器,它就是橡胶南美叶疫病菌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患上橡胶南美叶疫病的橡胶树。图片来源:FAO

 

和石油类似,天然橡胶也是人类工业文明的一大基石。

 

天然橡胶被用来制造跑鞋、轮胎等物品。虽然人类已经可以合成橡胶,但天然橡胶具有合成橡胶所没有的理化性质,因此重要的工业物料依旧需要天然橡胶。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图片来源:wikipedia

 

比如,合成橡胶无法承受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的磨损,因此飞机轮胎的主要材料是天然橡胶。汽车轮胎的10-30%也是天然橡胶,卡车轮胎的天然橡胶占比更高。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普通汽车轮胎(左)的天然橡胶含量(绿色)和卡车轮胎的天然橡胶含量对比。图片来源:U.S. Tire Manufacturers Association

 

因为这个原因,对天然橡胶的需求一直居高不下。根据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2011年全球天然橡胶的产量是9百万吨,其中90%来自亚太地区的橡胶树Hevea种植园。

 

而在亚太,天然橡胶的主要生产国是泰国、印尼、马来西亚、印度、中国和越南。这些国家的橡胶种植园形成了一个围绕着赤道的一小段区域,这个区域也被称为 rubber belt(橡胶带)

 

不过,这些橡胶树种植园的太平和兴旺是艰难维持的,因为世界上存在一种无药可救的疾病,它能摧毁这些橡胶园。万幸的是,这种疾病现在正被困在南美洲,还无法向世界其他地方蔓延。

 

这种疾病叫做橡胶南美叶疫病(SALB),它是由真菌橡胶南美叶疫病菌Microcyclus ulei引发的。实际上东南亚橡胶的地位也是这种病菌所赐。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感染了橡胶南美叶疫病(SALB)的橡胶树叶和橡胶南美叶疫病菌(Microcyclus ulei)。图片来源:wikidata

 

亚洲原本没有橡胶树,橡胶树源自巴西的亚马逊盆地。事实上,巴西之外的橡胶树几乎全部来自19世纪英国探险家亨利·威克翰 (Henry Wickham)的“收藏”。

 

1876年,威克翰从亚马逊地区采集了近8万枚橡胶树的种子,把它们偷偷带到了英国的皇家植物园——邱园。不过在旅途中,只有一小部分种子存活了下来,这些存活的种子中,也只有少数在邱园发芽。这些来到邱园的小苗成了日后东亚地区橡胶园的始祖。

 

在橡胶树的11个物种中,能生产高质量橡胶的树种是 Hevea brasiliensis,它也得到了广泛种植。橡胶树的树皮被划开后,乳胶就从伤口处流出。乳胶就是生产橡胶的原料了。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如何采集乳胶

 

作为橡胶树的故乡,中南美洲曾经是天然橡胶的主要产区。可是,这个天然橡胶原产地的产量目前只占全世界的1%,连巴西自己的需求也无法满足。

 

中南美洲的橡胶园产能低下,主要是因为橡胶树在成熟前就会死去,而造成橡胶树死亡的主要原因就是 SALB 在20世纪初的爆发。

 

1905年,研究者首次记录下被橡胶南美叶疫病菌感染的野生橡胶树。接下来的几年,中美洲地区的橡胶园爆发了严重的橡胶南美叶疫情。

 

橡胶南美叶疫病菌这种病原体只感染橡胶树属的植物。它会产生三类孢子,这些孢子能分别感染成熟程度不同的老中青三代叶片组织,因此不管是老树还是新树都难逃魔咒。

 

被感染后,叶片一开始会出现一些灰褐色的伤痕,这是孢子在上面聚集的迹象。接下来的几周里真菌就开始不断生产新的孢子,橡胶树也随之落叶死亡。这些孢子可以随风飘逝,也能由水传播,令人防不胜防。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中南美洲SALB的分布。图片来源:(DOI)10.2760/73303

 

在橡胶树的老家,所有有橡胶树的国家都爆发了 SALB,野生橡胶树也未能幸免。1995年,巴西亚马孙州有540公顷的橡胶树,但是20年后只剩28公顷,只剩原本的5%。在现在的巴西,人们只能从在那些不利于真菌生长的地区采集乳胶。

 

事实上在20世纪30年代,SALB 也让一位传奇美国企业家损失惨重。

 

福特汽车的缔造者亨利·福特曾经想要打造一个基于天然橡胶垄断的商业帝国。1928年,他在巴西亚马逊地区投资了2.5亿美金,建造了一个叫做 Fordlandia 的占地1.4万平方千米的橡胶园。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福特开发的橡胶乐园 Fordlandia 如今的断壁残垣。图片来源:wikipedia

 

不幸的是,SALB 也是在那个时候大规模爆发。福特的几乎所有橡胶树都死了。和福特的橡胶乐园的命运雷同,巴西在国际天然橡胶贸易中的地位也从此一蹶不振,巴西的天然橡胶市场份额从90%下降至如今的1%都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威克翰带到英国的橡胶树种子并没有染上 SALB。就这样,东南亚接替了南美洲,成了天然橡胶的主要产区。

 

在这一百年来,研究者们也在努力对抗 SALB。德国汉堡大学的植物学家Reinhard Lieberei 指出,1910年来,所有对抗 SALB 的尝试都落空了。

 

橡胶南美叶疫病菌的孢子在衣服、玻璃等物体表面可以存活1周以上。这种真菌的孢子并不会被雨水冲刷掉,它们能牢牢地附着在植物表皮——角质层上。种植园和研究者曾用杀真菌剂反复碰洒橡胶树,但是发现这样不仅没用,而且成本高昂不切实际。现在对付已染病的橡胶树的方法就是隔离后铲除。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种植者给橡胶树喷射杀真菌剂。图片来源:FAO

 

抗病品种的研发也总是遭受挫折。研究者也曾尝试把能抵抗 SALB 的树种和商业树种杂交,但是这些杂交后代的抗病力并不强,而橡胶南美叶疫病菌却在不断演化。大部分巴西以外的橡胶树基因型都容易染上 SALB。

 

更奇怪的是,橡胶树实际上能在受伤时分泌氰化物,氰化物能阻碍细胞的有氧呼吸,对有氧呼吸的生物都有毒性。但是,能产生大量氰化物的橡胶树组织对 SALB 的免疫力却更差,能抵抗 SALB 的组织反而不怎么生产氰化物。这一点也让研究者们感到很困惑,因为氰化物本来就是防御性的魔法物质啊。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现代化的橡胶园也为疾病爆发造成了隐患,因为橡胶园里的植株大都是某个高产植株的克隆体。

 

橡胶树的培育主要采用的是籽苗芽接法(budding),也就是把包含嫩芽的一段橡胶树组织嫁接到只有几周树龄的小苗——籽苗上,制造受到人类喜爱的橡胶树的克隆体。但是这样一来,遗传物质相似的植株也容易遭受相同的病害。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籽苗芽接法:把包含嫩芽的一段橡胶树组织嫁接到只有几周树龄的小苗——籽苗上,嫩芽会长成供人类采集乳胶的橡胶树。

 

亚洲橡胶产区的气候条件和南美类似,适宜橡胶树生长,也适宜 SALB 的传播。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印度和泰国曾经发现 SALB 的踪迹。好在在严格的隔离措施下,SALB 蔓延的势头被控制住了。

 

如果东南亚的橡胶园遭受 SALB 的荼毒,那么全世界的高端轮胎产业就会遭受打击,飞机和汽车轮胎的供应将会受到灾难性的影响。

 

不仅如此,橡胶园也是泰国、印尼和马来西亚的一大经济支柱。马来西亚超过41万户家庭从事橡胶树种植。一旦橡胶园被毁,这些国家必然会爆发严重的社会动荡。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因为这些原因,SALB 也被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UNODC)列为生物武器。

 

在看到了 SALB 在南美的肆虐后,20世纪50年代亚太地区开始了一系列对南美橡胶树进口的限制举措。实际上在1955年11月26日,联合国粮农组织理事会就批准了旨在遏制 SALB 的协议——Asia and Pacific Plant Protection Agreement(亚太植物保护协议)。

 

1956年, 亚太植物保护委员会 (APPPC)成立,它的工作目标是避免亚太地区出现 SALB。全球天然橡胶的7大生产国也形成了同盟,成立了天然橡胶生产国协会(ANRPC),共同对抗SALB。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FAO 介绍,现代杀真菌剂技术无法阻止 SALB 的袭击和橡胶树的死亡,每一次跨洋航班都会增加该病扩散的风险。限制南美直航的举措也是基于这种考虑而产生的。

 

现在,泰国禁止直飞 SALB 地区,马来西亚则要求来自 SALB 地区的人在入境前申报,并且走过用滴露杀菌剂浸泡的地毯、进入风洞吹掉孢子,还要接受X光扫描。

 

我国已把南美洲的橡胶树材料列入《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境植物检疫禁止进境物名录》 ,并规定连接 SALB 地区的航班必须要在北美或欧洲停留一天。

 

实际上我国不仅禁止直飞南美,来自美洲热带地区的旅客行李、货物、邮件等在入境口岸都要进行消毒处理。

 

与此同时,全球的科学家们也在努力寻找橡胶树的替代品,防止橡胶园团灭后天然橡胶供应链断裂的惨剧发生。

 

我国不能直飞这个大陆,全是因为这种被联合国称为生物武器的病菌

 

近几年,轮胎制造商、德国大陆集团(Continental)研发出了用蒲公英的根制造橡胶的技术,推出了用蒲公英橡胶制造的自行车轮胎等产品。但是这个技术尚不成熟,还无法实现大规模生产。

 

现在人类能做的,就是将病菌封印在南美大陆上。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9CkPOblF5xwQ-dQrS1er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