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作者 | 林达理

中国大城市的人口胜利已经毫无悬念。

 

七普数据表明,2010-2020年期间,中国人口增加了7206万人。

 

全国常住人口超过1000万的大城市有18个,这18个大城市的人口增加就超过5000万人。

 

中国人加快了向东部沿海大城市聚集的脚步。在这10年间,京津冀、珠三角、长三角三大城市群的常住人口增加了4688万。

 

在优质资源有限、城市竞争加剧的态势下,越来越多的内陆省份只能举全省之力推进 “强省会”战略。

 

一批西部省会城市也迎来了人口爆发式增长。

 

西安人口总量达1295万人,比2010年增加了448万人,成功跻身全国人口前十强城市。陕西全省常住人口3952.9万人,每3个陕西常住人口就有1个在西安。

 

成都常住人口突破2000万,十年间人口增长582万。四川全省常住人口8367.5万人,每4个四川常住人口就有1个在成都。

 

昆明人口增长超30%达到846万人,而云南省总人口为4720.9万人,每5个云南常住人口就有1个在昆明。

 

在这种态势下,西部那么多的非省会城市,似乎注定走向衰败?

 

更大的问题是,今天我们看到许多东部的中低端制造业,并没有如多数人预料的大规模转移到了中西部地区,反而去了东南亚。

 

那些生活在中小城镇的西部居民,那些刚刚脱贫的西部农民,未来的出路又在哪?

 

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从中国嵌入全球化分工的链条那一刻开始,沿海和内陆的非省会城市命运就注定出现大分野。

 

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东南沿海就得益于“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生产方式,进口大量原材料、出口低廉的成品,发展起了劳动密集型的加工业外向型经济,也从中西部低成本获取大量的劳动力。

 

但东部的发展方式并不适合于西部的资源禀赋。

 

中低端制造业需要进口大量原材料,往往还需要出口低廉的成品,所以对运输成本极为敏感。

 

从产业转移的四次大浪潮来看,不管是当初的日本,亚洲四小龙,中国东南沿海,还是今天的东南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能利用成本最低的运输方式——海运。

 

西部深居内陆,陆运成本远高于海运。同时,随着劳动力成本的整体提高,西部和东南亚相比,也缺少人力成本上优势。

 

而经过四十年的发展和积淀,东南沿海地区集聚了更先进的技术、人才,更完备的产业链,这一切能够有效地提升经济效率。沿海城市和内陆非省会城市之间的分化越来越大,马太效应也愈发明显。

 

客观事实和客观规律决定,内陆地区能发展的制造业极为有限,只能有少数城市能有新机遇。

 

省会城市正是内陆地区的“宠儿”,它们有更高的城市能级和基础设施条件。

 

比如四通八达的开放型城市成都,拥有双国际机场、中欧班列,就能发展对附加值高、对运费相对不敏感的高端电子产业,今天全球每2台笔记本电脑就有1台搭载着“成都造”的CPU。还可以生产就地销售的产品,比如汽车、快消品。

 

除此之外,内陆地区很难再参与全球制造业的大分工。

 

城市观察者元淦恭总结过,今天内陆非省会城市的产业大概就剩下三类:

  • 第一类是地方特色产业,像云南的烟、贵州的酒;

  • 第二类是能源资源类产业,利用当地的资源禀赋,比如攀枝花的铁矿、克拉玛依的石油等;

  • 第三类则是过去“三线建设”时期投资的军工、机电、化工等产业的遗留。

 
对于多数工业基础薄弱的西部城镇来说,在第一类产业上下功夫,是最重要的出路。
 
初级产品其实可以有很多的新玩法,比如黄奇帆建议采取超常规思路,发展新型戈壁农业,将广阔的戈壁滩改造成超大规模的蔬菜粮食生产基地,并通过中欧班列输送到欧洲或内地。然而这需要有现代高科技、工程化、大资本、企业化和系统推进的方略,投资周期长。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道路。眼下,西部居民还有更便捷、试错成本低的路可以走——电商。
 
有一组数据能强烈地感受到西部大地上迸发出来的新活力。
 
据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联合阿里巴巴发布的《西部电商发展报告2021》,2020年,西部地区上淘宝开店的新创业者增幅第一次领跑全国。在同比增幅排名中,西部省市区在前10名中占据9席,且同比增速全部超过200%。
 
西部地区销售额超过100万的商家数量达到5年前的1.6倍,西部和其他地区的购销“逆差”也出现了缩减。2019年,西部居民在淘宝没买1300元其他地区的商品,西部商家才卖出100元的货。到了2020年,西部居民买750元的货,商家就能卖出100元。
 
说白了,西部商家在淘宝上卖出了更多的商品。
 
西部小城镇要形成有特色的产业集聚,电商就是最大的时代红利。
 
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如果了解电商平台是如何一步步将西部的小城镇推上商品经济的浪潮中,你很难不对西部经济的活力和潜力产生信心。
 
拿农副产品举例,这是西部地区大部分省区的重点产业,但一直难以做大。多数城镇都是以本地的自给自足为主,而且当地供需单一,经常还会出现卖不掉的情况。就算有批发商、供销社对当地农户的产出进行统一收购,也是卖不出价格,更卖不出品牌。
 
在偏远地区,物流成本有时候比农产品的价格还高,中间运输环节的损耗也多,所以销售范围顶多以1000公里为半径画个圆,很难触达到东部发达市场甚至全球更庞大、多样化的需求。
 
按照传统的商贸方式,当地农民的收入很难有实质性提高。
 
乡村基建的不断完善,打破了商品销售的地域限制。而电商平台的出现,大大提高了商品的流通效率。
 
内蒙古边境算井子地区,被称为人类的“生命禁区”,常年只能靠电台与外界保持通信,条件异常艰苦,这里的水喝了还会脱发碎牙,荒漠腹地只有60余户牧民和一代代守护他们的边防派出所民警。
 
后来,戈壁深处通网通电,还开通了警民邮路,于是在今年3月,当地民警执行了一个名叫“哈斯楚鲁”的计划,帮牧民开起了第一个戈壁上的网店,把戈壁奇石和牧产品送出了荒漠。
 
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新基建”正在补齐物流的短板。据《西部电商发展报告2021》公布的“义乌指数”显示,西部物流配送时间已大大缩短——相比2018年,2020年义乌与西部各省会城市间的平均物流时间缩短了约16小时,其中义乌与拉萨之间的快递时间缩短了23小时。
 
国家发改委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西部地区完成快递业务量60.47亿件,比上一年同期增长27.7%。
 
农货不仅要卖得出,还要卖出好价钱。而今,电商加速推动了农业的数字化和标准化,也提升了农产品的附加值。
 
打通农产品进城“最先一公里”,需要解决仓储、保鲜、冷链、物流,云南的新平县就是样本。
 
10年前新平县一个月的快递单量不到80,每年都有大量的水果滞销。这里的水果核心产区离县城要130公里,全是山路,单程8个小时,根本“运不出去”,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投资加工厂。
 
而今天的新平每个月农产品快递量翻了10000倍,达到80万单,其中三分之二就是通过当地的菜鸟上行物流中心
 
早上在果园摘的沃柑直接就送进上行物流中心的分选线,光电筛选机以每分钟655个果子的筛选速度快速启动,不仅能筛选大小,还能根据不同的糖分、酸度、水分对果子同时进行打分分级。筛选的同时,果子也在分选线上完成了清洗、分工,可以直接装箱启程,就地配送,最快两天就能进城。这样每单成本相比之前将农产品转运到昆明加工节省3到5角钱,卖出去的价格还能比以前提高一倍。
 
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把农产品送进城市餐桌的“最后一公里”,则是通过数字农业集运加工中心,帮助初级农产品转化为标准的“农商品”,依托电商网络对接到东部庞大的市场中。目前阿里在全国建成了5个这样的区域农产品上行枢纽,其中4个位于西部,分别是云南昆明、四川蒲江、陕西西安和广西南宁。
 
直播电商的蓬勃发展,让都市人能够以更短的链路接触到好的农货。西部“新农人”们,把越来越多的农产品做成了爆款。
 
目前,淘宝直播上的新农人主播已经超过10万名,云南、四川、陕西三个西部省份位列新农人主播top10。在陕西,当地农人主播的增速位居全国第一,陕西每四位淘宝主播中就有一位是新农人。
 
像陕西武功县的农人主播尚绒绒,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她,通过淘宝直播卖自家的板栗和红薯,观看量能有1万多。
 
并不是每一个城市都适合搞大工业,西部的小城镇,也可以在“小而美”中实现振兴。
 
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电商平台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西部地区的经济地理。
 
当越来越多的货物通过电商走出大山,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电商实现就业,一个个淘宝村、淘宝镇,就成为“乡村振兴”的新节点。
 
在深度贫困的贵州大山深处遵义正安县,这个“吉他淘宝村”每年有数百万把民谣吉他从这里飞向世界各地,一线女白领回到这里成为女强人,打工妇女返乡就业养活全家,超2万人实现了家门口就业,完成了脱贫摘帽。
50多岁的唐玉江第一次不用愁全家人的生活了。
 
以前他连化肥、种子都要借钱买,一年到头收获的庄稼卖了还债就不够吃了。农闲时他去附近的砖厂打工,忍受高温和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每月工资不过500块。他也远走过贵阳,去油漆工厂干活,但月薪不过一千,还要和家人分离。现在他走出高山,住进移民安置点,在家门口的吉他工厂上班,负责贴标签,打日期,做包装,每个月可以拿三到五千元。
 
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电商的集群效应正加速向西部扩散,2020年西部淘宝村、镇进入爆发期。淘宝村从19个增长至71个,增幅达到274%,淘宝镇从34个增加至83个,同比增长144%。
 
淘宝村、淘宝镇的兴起,源于互联网最本质的属性——普惠。它打破了发达地区和偏远乡村之间的“数字鸿沟”,大大降低了创业和经营成本。也只有在这样的背景下,西部地区才得以形成差异化的竞争优势。
 
相较而言,小城镇和乡村地区并不是人才高地,但淘宝平台的低门槛,让更多普通人都有了创业的机会。目前淘宝上40%的创业者来自乡镇地区,超80%商家的学历低于本科,新的入淘创业者中有6成是90后的年轻人。
 
对于淘宝村、淘宝镇的许多居民而言,电商成为了连接乡土和外部世界的桥梁。
 
通过发展农村电商,不仅创造了更大的农业产值留在乡村,甚至也促进了当地加工制造业、农业服务业的发展,让5亿农民能实现家门口就业,让年轻人回乡也能创业。
 
就像在距离甘肃兰州七里区主城区约15公里的袁家湾村,20年前种出来的百合滞销,都只能拿去喂猪,今天这里被称为“天下百合第一村”,是中国最大的百合生产基地。电商带来的销售模式改变,让这个村70%的家庭年收入达到10万以上,全村1500人都在家门口过上了小康生活,不仅家家户户有小轿车,不少人还在城市里买了房。
 
来自小城市的个人商家,也有不少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四川宜宾就有一位80后宝妈康琴,靠自己一手“绝活”实现年营收百万。
 
原本她只是在卖手工制造的羊毛毡帽子、宝宝、小兔子别针,后来一位淘宝顾客很伤心地求助她,能不能帮忙给过世的宠物狗做一个羊毛毡相框摆件,因为想留住狗狗的样子。一次意外的帮忙,开启了康琴淘宝致富之路,通过这位顾客的口碑传播,越来越多人来找康琴定制过世宠物的立体羊毛毡摆件,英国、加拿大、日韩都有顾客找上门来求助她。现在,康琴的团队已经有10个人,其中8个都是宝妈。
 
强省会成了内陆的“唯一出路”,剩下的地方怎么办?
随着商家和从业者的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产业带也在西部地区聚集。
19世纪中后期,美国打造了横跨大陆的太平洋铁路,使得西海岸到东海岸从过去的六个月压缩到六天时间。
 
这个伟大的工程,不仅帮助美国形成了统一市场,促进了各地的专业化分工,还把内陆广阔的商品融入全球市场当中。
 
今天,在中国广袤的西部大地上,电商的商业网络正在伸向中小城市和农村,打通神经末梢,让西部产品融入国内大循环,走向全球大市场。
 
如果没有互联网和电商,那些人口外流的地区会更加萧条。互联网让这个国家更加扁平,才为大量留在小城市和乡村的人们,提供了一种不离开乡土的人生选择。
 
从这个意义上说,电商对于促进区域平衡发展,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
 

参考资料:

《西部电商发展报告2021》

《再谈内陆为什么成不了沿海?省会就是内陆的“沿海”》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gCBTIF9ucFsGEAPYlDJR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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