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冰│ 无论身处何方,请相信学习的力量

 

 

1. 

1968年,一个18岁的少年从上外附中毕业后,来到上海浦江电表厂当学徒工人。

 

在那个动荡而迷茫的年代,他的工友们下班后就聚集在一起抽烟喝酒哈牛皮,但这个小学徒没事就捧着本英汉字典和几本英文名著,眉头紧蹙,凝神思考。

 

工友们笑话他,你整天嘴里叽哩哇啦说鸟语能有鸟用呢。确实,那个时候,中美关系依然处在冰点,就是学点俄语也比学英语看上去要实用点。

 

后来,工厂里来了点英文材料,全厂只有那个小学徒能看得懂,因此,小学徒在领导眼里位置自然重要点了,但也不过如此。

 

再后来,地方政府有个机关急需英语翻译,有人推荐了那个小学徒,人家一调查,英文水平好像还很了不得,就把小学徒调走了。

 

再后来,中美关系在1972年解冻,急需英语人才,周恩来总理亲自部署有关部门将散落在社会各地的原北京、上海等地外语学校的学生,经过选拔后调集到外交部培养。

 

时过境迁,很多曾经的外语学校高材生早已经把学过的英语还给老师了,但这个小学徒几年下来,不仅没有把学到的还给老师,还靠着自学,把英文水平硬是给提升了一大截。所以,顺理成章,他得到了到外交部集训的机会。

 

因为英文能力突出,又在当年以中学生身份被选派到英国进修,丝毫不输给那些和他一起出国深造的大学生和机关干部。

 

再后来,中美关系全面恢复正常化,邓小平会见老布什总统。

 

那一天,浦江电表厂的那些工友们在黑白电视机上看到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幕,也在邓小平和老布什总统后面看到了他们的小学徒:他已经是外交部的一线翻译了。

 

再后来,他官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部长,代表泱泱大国,纵横捭阖于国际事务的惊涛骇浪。而前不久,在中美阿拉斯加高级别会谈中,面对美方的无礼和失礼,他滔滔不绝,坦然陈词,一口气脱稿讲了16分钟。最后,义正辞严对美方说:你们在中国面前没有资格说,你们从实力地位出发同中国谈话。

 

对的,你猜对了,这位电表厂的小学徒,就是中国外交部前部长杨洁篪,那个在电表厂4年期间,依然捧着书本忘我学习的小学徒。

 

假设,在他人生宝贵的4年,他也像其他工友一样吃饭睡觉打豆豆,我们可能会多一个技术精湛的电表工,但失去了一个代表中国和世界斡旋的外交部长。

 

 

2.

30岁左右的时候,无意中读到了一本叫《逆风飞扬》的书。现在看来,这是一本鸡汤味浓浓的励志书籍,但给那时坐吃等死的我一顿棒喝,一剂强心针。

 

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改革开放刚刚拉开帷幕,很多人觉得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他们的生活还是在按照既往的模式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但在北京宣武区的一家医院里,有一个小护士的心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她冥冥中觉得,祖国的对外开放对她可能是一个机会。

 

她也说不清楚这个机会是什么,但她感觉到不管怎样,她得先把英文学好,对外开放嘛,总得需要懂英文的人才。

 

在她的小姐妹们急着找对象的时候,她悄悄开始了英文自学之路。

 

后来,在她的室友护士终于为找到了一个北京肉联厂车间主任的模样英俊的男朋友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她也终于通过了英语高等教育自学考试。

 

1985年,IBM在中国长城饭店进行招聘面试。她揣着简历,勇敢的推开了长城饭店的旋转门。在她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从今以后,我不让任何一扇门将我挡在外面。

 

她从此进入了IBM,并且一干就是12年,从一个仓库保管员,直至IBM华南区总经理。

 

再后来,国际猎头公司找到她,说微软公司有意向和其合作,并且,将由比尔盖茨亲自面试。

 

在北京面试现场,比尔盖茨求贤若渴,只说了一句,就打动了她:

 

微软大中华区CEO一职一直虚位以待,就是为了等你!

 

她被打动了,经过痛苦的思考,她决定给自己一次挑战机会,出任微软大中华区CEO

 

她就是吴士宏,一个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医院走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护士,靠着自己的努力学习,不断提升自我,最终实现人生突破。

 

我在读到她的自传的时候,正处于我人生的十字路口。我那时想去经商,又想去读书,又想在总公司好好发展争取干个下属公司总经理,又想回到新闻媒体,又想出国移民,甚至,偶尔的客串又让我觉得当个婚礼司仪也挺好的。

 

总之,我的脑子里每天夜晚都被无数个不着边际的梦想折磨着,但我在看过吴士宏的自传之后,我决定:我不去想我最后去哪了,我先把目前的每一天都用来好好学习。

 

事实证明,我在30岁左右的时候没有在滚滚红尘中迷失自己,没有在灯红酒绿和莺莺燕燕中一沉到底,而是开始我人生的第二次自主学习,这是我人生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

 

我因此感谢吴士宏,和她的鸡汤书《逆风飞扬》。

 

 

3.

大学的一个小师妹,留着神清气爽的齐耳运动头。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们一起在外语角练习口语。那时候,小师妹刚上大学不久。

 

你知道那个时候的外语角,聊天的主题无外乎就是天气、专业,还有梦想之类的。

 

小师妹个头不高,仰着头对我说it is drizzling。我楞了下。

 

在后来的聊天中,她又说了些让我很吃惊的词汇,我就断定,这个小师妹不简单。

 

小师妹说是大学生,但也是刚上大学,英语水平也就是高中水平,但居然知道drizzle之类的高大上词汇(在当时看来确实高大上),我肯定小师妹是看了不少高中英语之外的英文书的。

 

我那时已经上了一年多的大学了,也疯狂地学习了一年多的英文,背了一大堆有用无用的英文单词。在第一次全校英语竞赛中,我得到了第二名,成绩就比英语专业四年级的一个女生低了几分。我狭隘地认为,小师妹将是下一年英语比赛我的强劲对手。

 

后来比赛的事情我记不得了,但知道小师妹四年大学就是躲在女生宿舍苦练英文。

 

永远的素面朝天,永远的齐耳运动头。

 

外语系的女生,总是大学男生追逐的焦点,但小师妹四年大学就是没有谈一场恋爱,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后来,小师妹大学毕业后考入了外交学院,毕业后进入外交部英文翻译室。

 

再后来,我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了小师妹坐在参加上海财富论坛的江主席的后面,看到了小师妹坐在温总理边上做记者招待做翻译,小师妹还是留着齐耳运动头。

 

再后来,因为年龄的原因,小师妹不再承担一线翻译工作,但依然在外交部默默奉献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并且最终做了驻某国的全权大使。

 

从一个偏隅一方的小县城走出来,直到驻外大使,小师妹的经历,再一次证明了坚持不懈的学习最终能产生多大的力量。

 

 

4.

我知道你会说,你别尽跟我扯这些大的。那好,我说点小的。

 

我父亲是我爷爷的独子,在该读书的年龄国内在打仗,我父亲就跟着我爷爷炸油条。

 

到了我父亲虚岁19的那年,政府动员我爷爷让我父亲去参军。我爷爷舍不得,就想到了个点子。

 

我爷爷火速把我父亲送到了当地一个小学,应该说是个草台班子小学,全校分两个年级上课。

 

然后我爷爷对政府说:我儿子现在是名学生了,你总不能让一个学生去参军吧。

 

就这样,我虚岁19的父亲开始正式成为一名小学一年级学生。

 

全校就两个班,大班的孩子有时候会欺负小班的孩子(我父亲在小班),然后小班的孩子就会恶狠狠地对他们说:你们敢跟我们搞啊,告诉你们,我们班有个大个子,能搞死你们。

 

我的父亲人高马大,但每天和一帮10岁不到的孩子混在一起,多少有点难为情。更难为情的是,他学习还学不过人家。

 

说是学习,就是认字。有一次,老师在黑板上了写了大大的“人”字,然后让我父亲站起来回答是什么字。

 

我父亲认真思考了很久,然后认真地大声回答:牛角。

 

全班哄堂大笑。也难为了我的父亲,黑板上的“人”字确实和牛角长的很像。

 

打那以后,我父亲坚决不去上学了,但我爷爷说你必须要去上,等征兵风头过了再退学。

 

我父亲就这样又在学校呆了几个月,最终,他的人生最高学历是:小学半年级毕业。

 

我父亲不是不想认字,就是那么大个子坐在教室里和一帮小屁孩混在一起实在难为情。

 

他从学校退学后,跟着我们村子里一个从部队退伍回来的王老师(也是我的启蒙老师)学习认字。

 

他有时候会给王老师买7分钱一包的丰收牌香烟,然后王老师就教他认识一些字。因为虚心好学,我父亲最后居然可以勉强看懂《人民日报》上的大部分字了。

 

也因为他认识一些字,他后来被上面的工作队看上,当上了大队会计,后来当了副书记,并以火箭般的速度最后官至某县某公社某大队的大队书记。

 

但因为能看懂报纸,我父亲多少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在乡里乡亲中,算是个文化人了。所以,他对我的要求也是不求以后考大学吃皇粮,但要多认识字,要会算数懂算账。

 

我初二时候坚决要求退学。我对父亲说你给我买个自行车,我贩老鹅到南京卖,一天可以挣个几十块钱(我记不得是哪个好心人告诉我这个生财之道的)。

 

我父亲说你骑自行车到南京,两天晒下来,脸就晒成猴子屁股了。

 

我清楚记得我有一次我直接把课桌扛回家已表明我坚决不读书了的巨大决心(我上初中时候是自己带课桌到学校上课的),我把桌子往家里一扔的同时,我看见父亲随手抄起一把镰刀向我砍来。

 

我拔腿就跑,并不时回头。那把镰刀,在明媚的阳光下寒光闪闪。

 

我从此再也不敢和父亲提退学的事情了,当然我不久后一下子开始懂事了,并且从此发奋读书。

 

我有时想,如果不是父亲读过一点书,在我提出要退学的时候,他是否也像当时其他很多农村父亲一样暗自窃喜:毕竟,家里多了个农活帮手,也少了个白花钱的主。

 

如果那样,你们也看不到我今天在电脑上打的这些字了。

 

  

 

5. 

说到学习,你可能认为那是大学毕业之前的事情了,甚至是上大学之前的事情,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学习个毛啊。

 

但学习从来不是一个阶段的事情,它本来就应该是贯穿一个人的一生的。

 

我曾说过,现在最需要学习的是学生,但更需要学习的是父母。

 

我们现在做父母的,基本上还是按照当年父母教育我们的那一套东西在教育子女,但现在的子女,和我们那时做子女的环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你的孩子已经越来越不愿意跟你讲话了。你可能不理解,但我非常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他能和你说什么?你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饿了吗渴了吗记得穿条秋裤出门注意安全,除此以外,你们有几个和孩子进行过深度的对话。

 

我们常常感叹,现在的孩子比我们是孩子的时候懂的东西不知道要多少倍,但我们只是感叹,我们从来不会通过自身努力去接近他们。

 

孩子的学校要求读《追风筝的人》,你为什么不能抽点时间去读一读,然后和孩子一起探讨阿米尔少爷和哈桑的爱恨情仇呢。如果,你加上你作为成人的理解,并且带入你曾经历过的类似体验,我相信你的成人的视角会给孩子带来更丰富的阅读感受(这也是我的人文阅读课,我鼓励家长们和孩子一起上的原因之一吧)。

 

你说我就是大老粗一个呀,你讲的这些高雅的东西我也搞不懂。不是你搞不懂,是你懒,是你不想走出你的舒适区,你宁愿花时间去追韩剧,也不愿意静下心来和孩子一起好好读一本书。

 

所以,这十几年来,我们家一直没有放电视机。

 

不管时事政治,还是文学历史,建议你找一个切入口,一个猛子扎进去,大量阅读,并且在喜马拉雅等APP里听相关的专家解读,一年下来,你这个专题里的内容就谙熟于心了,你和人家聊天时候就多了点谈资了,你孩子也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在TA面前的气场就慢慢靠近28了。

 

说真的,不读点书,你喝多了怎么和人家吹牛逼。

 

当你的领域不断拓展,你和孩子的共同话题慢慢就增多了。因为话题多了,你和孩子的关系就在潜移默化中拉近了。

 

所以我讲座时候经常对家长们说:教育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你把自己活成一道闪电。

 

 

6.

我觉得我今天不小心写多了。

 

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东西就是你砸在脑子里的东西,大风吹不走洪水冲不掉。

 

每天学习一点点,日积月累,就是一个巨大的知识库,这个知识库,比存在银行的数字更让人踏实。

 

我这一生,没有大富大贵,没有碎银几两,但一直也没有多么慌慌张张,说到底,我脑子里还是存了点东西,随时可以变现。

 

大不了混不下去,我在学校门口摆个桌子,上面插个牌子:张老师手把手教你学英文啦,一小时50块。

 

以我的教学经验和知识储存,我想这个生意应该很火爆。

 

但你还不教那么长时间,我每天就教两个小时后就收摊,扛着小桌子回家。然后我用一百块买上一天的菜,然后做饭学习去了。

 

我有时候心烦的时候,还真特么希望有一天能混成这样。

 

很对不起大家,这样一篇高歌猛进的文章,居然我给安了这么一条垂头丧气的尾巴。

 

那我还是给大家接上个光明的尾巴吧:

 

我年轻时候一直很努力,如果你问我我的青春里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我想还是有的,那就是:

 

在我光芒万丈的青春岁月里,我本来是还可以再努力一点的。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gA1_3Sd3lN75020zVusd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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