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奇帆重磅发言:今后15年中国5个新的战略路径变化

演讲者:黄奇帆,重庆市原市长、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学术顾问、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复旦大学特聘教授
来源:中国科学院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

我今天就十四五到2035年期间,今后的15年中国的发展战略路径的选择做一个演讲。

从今年开始,中国进入第二个100年,走向世界经济强国的发展阶段。今后15年,是我们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最大变局的15年,也是我们百年未有大变局,发展最为关键的15年。

新阶段、新理念、新格局下,中国的发展战略会出现什么样变化?我认为会有5个新的战略路径变化。

以内循环为主体

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推出

年10月1号开始到2050年这100年的发展,大体上分为三个战略循环的阶段。第一阶段是从1949年底到80年代初,中国当时限于帝国主义的封锁,这30多年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内循环的阶段。第二阶段是从80年代开始改革开放一直到2012年十八大前的30多年,中国进入了一个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以外循环为主的阶段,充分运用国际资源国际市场为中国的经济发展积累财富、积累动力。第三阶段是从十八大以后、包括现在直到未来2050年期间,中国进入了一个以内循环为主的国际国内双循环阶段。这个阶段的战略与以前的战略相比,在内循环方面会出现5个变化。

一、是能源、粮食自主自立,工业制造自主自强。中国发展会从能源、粮食更加安全的角度,形成一个以国内的能源和粮食自主自立的经济循环体系。同时,在工业方面也会形成一个自主自强的工业制造体系。

二、是我们的国民经济依赖世界市场的程度将会有所减少。在以外循环为主的时候,中国进出口贸易占GDP的比重最高达到65%左右。最近这些年来,比重有所下降,去年已经降到了32%。我认为今后的十几年,中国的进出口贸易占GDP的比重会进一步降到25%左右。也就是说国民经济的发展更多的依靠内循环。

三、是高标准的商品和要素循环的市场经济体系。在过去几十年,中国商品市场已经实现了较高标准的市场循环体系。但是中国在要素市场方面,不管是要素的定价、要素的配置、还是要素的流转,比较多的还是依靠政府在进行配置。今后十几年,进一步推动要素市场的市场化发展,要素的配置和定价将更多地由市场决定,形成一个高标准的要素市场循环体系。

四、是中国的产业链配套安全。今后这一个阶段,中国产业链通过强链、扩链、补链使得我们全要素的产业链更多地依赖国内市场。过去两头在外的加工贸易将转化为一头在内一头在外的加工贸易,也就是说零部件原材料百分之七八十在国内,然后产品市场还是覆盖世界。它的基本特征在产业链的分工上面还是开放地水平分工,让世界最有能力,最有效力的企业加工各种部件。但另一方面这样的水平分工产业链企业集群百分之七八十将垂直整合一体化,在中国国内形成加工制造的产业链集群。

五、是作为内循环的第一动力也是中国老百姓的消费能力将有较大的提升。目前,中国老百姓可支配收入的规模占GDP的比重只占42%。共同富裕发展的逻辑下, 我预计在今后十几年,会从42%逐渐上升到50%以上。由此,内循环的发展动力,经济拉动的能力就更强了。

另一方面,在国际国内双循环中,对外开放的国际循环也会发生重大变化。我们会实现更高层次的开放,更宽领域的开放,更有力度的开放。这种开放特征表现在五个方面。

第一,中国的贸易政策将从过去几十年以出口导向为主,转变为既鼓励出口,同样鼓励进口,让中国老百姓分享世界商品发展的成果。

第二,在投资政策上,我们将从过去着力引进外资为主转变为既鼓励外资进入中国,同样也鼓励中国企业走出去投资。形成引进来和走出去双向平衡的状态。

第三,中国的开放区域将从沿海开放为主为先,沿海先开放5年、10年,然后再把开放政策转移到内陆地区转变为东西南北中,东中西同步开放。

第四,中国的开放将从原来比较多倾斜于工业制造、建筑业、商业、房地产等转变为宽领域、全方位、多渠道的开放,在金融、贸易、服务贸易、教育、卫生、文化等各个领域实现全面开放。

第五,中国的开放将从过去比较重视要素和流量的开放,转变为制度和规则的开放。更注重营商环境的国际化、市场化、法制化,更多地参与WTO、各种FTA协议的讨论,参与世界开放规则的制定。

总之,内循环、双循环的体系是中国更高质量,更高效益发展的必然选择,将使中国更高层次开放和更大力度发挥国内发展潜力,是中国走向世界经济强国的必由之路。

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

中国今后几十年要实现碳达峰碳中和,进入了30、60这样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这项战略目标的推进和实现,将使得中国在今后几十年实现三个战略性的,结构性的,根本性的变化。

第一,会使得中国的能源结构发生战略性的根本性的颠覆性的变化。中国目前80%的碳排放是在能源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煤炭发电,石化能源在一次能源向二次能源转化的生产过程,产生了80多亿吨碳。同时我们老百姓消费生活的过程,企业生产发展的过程也产生了20多亿吨的碳排放。

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是能源生产和社会活动与碳脱钩。一方面就是我们全部的电力生产要清洁能源化,不产生碳排放, 这是一个巨大的能源结构调整。与此同时,老百姓生活中尽量用电而不用其他的石化能源,企业在生产过程中也不消耗石化能源,用电力生产。也就是说能源生产去碳化,生活生产消费电气化。只要做到这一条,那么我们碳中和碳达峰就能实现。

实现这个过程,会有上百万亿的清洁能源的投入,同时我们过去几十年已经形成了几十万亿资源装备存量,其实是逐渐退出国民经济的生产生活系统。这是中国能源结构的颠覆性的,根本性的,结构性的变化。

第二,在今后的几十年碳达峰碳中和的过程中,也将是中国国民经济效益、国民经济的质量极大提升发展的一个过程。

目前中国的国民经济的效益质量尽管和过去几十年相比有长足的进步,但与世界先进国家相比,我们还相对落后。比如中国GDP占世界17%,碳排放占28%。再比如,中国消耗了世界最多的资源,最多的矿石,当然也会造成比较多的污染,所以中国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源头减量是一个重要发展前景。同时,我们还会使得国民经济中,节能减排各方面也会有巨大进步。我们有个目标,2035年中国GDP的单位能耗赶上达到世界平均水平,2050年赶上欧洲、美国发达国家的单位能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提升。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的国民经济在5个层面上会发生进步。

第三,国民经济运行的过程中,整个工艺流程会得到极大的结构性的提升技术进步。

第四,废品回收过程就是节能的过程、减排的过程。中国废品回收只占总生产量的10%左右,而世界发达国家一般都有40%以上的回收,所以中国废品回收潜力很大。

第五,已经排放的废气、二氧化碳能够固碳、能够捕捉。

总之,这5个方面的事情做好,会使得中国整个国民经济出现极大的提升。当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实现的时候,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在世界上的引领作用将得到巨大的提升。

大家知道,在300年前,瓦特发明了蒸汽机,产生了煤炭能源革命。英国人因为在这方面引领世界,形成了日不落的帝国,差不多领导引领世界150年。150年前,美国人福特发明了内燃机、发明了汽车;弗兰克林、法拉弟等科学家发明了电,推动了美国和世界进入了电气化时代,进入了利用石油、天然气的能源时代,就是第二次能源革命,也推动了美国在150年前开始引领世界。第三次能源革命将是清洁能源引领世界能源革命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是谁引领,今天可以非常有信心地说将是中国引领。有三个重要的理由。

第一,在清洁能源的制造上,不管是光伏发电装备,还是水力发电装备,还是风力发电装备,目前中国的生产装备的技术已经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市场占有率世界第一。过去三年欧洲,美国,全世界建设投入的风电,水电和光伏电,60%的装备是中国提供的。意思是说不仅中国自己发展了世界最大规模的清洁能源,同时中国在提供当今世界清洁能源的建设安装使用所有装备的60—70%。

第二,清洁能源的使用,在于市场使用端、用户端。世界去年50%的电动车,由中国制造。储能设备方面,中国国内包括宁德时代、比亚迪等企业全部锂电池储能设备的产能占全球产能的70%以上的市场。

第三,从清洁能源的终端消费到供给端的生产一般有比较长距离的电能输送问题。从远距离的几千公里,甚至上万公里的区域把清洁能源供应到城市消费者手里,这时输电系统也将是一个关键技术。而就在这20年,中国的超高压直流输变电成了世界最重要的发明创造。目前中国已经实现了四纵六横的智能电网系统,整个中国东西部之间,已经有超高压直流电网传输了。

联合国最近在推洲际之间的能源互联,进一步可以想象几十年以后形成地球能源互联网,一旦世界五大洲,洲和洲之间的能源互联,最后实现全球电力互联网。一旦有了全球电力互联网,其实太阳照地球是三个时区,最终在地球几大洲的沙漠上都有巨大的光伏风力电站,三个时区互相交替供应,世界贸易将不是几万亿美元的石油贸易,而将是每年几万亿美元的电力互联互通的贸易。想象一下这个世界,将建立在什么样的技术基础上?建立在中国超高压直流输变电基础上。

想象一下,未来的能源世界,一是清洁能源装备,二是消费端终端上的装备,第三是全球范围内的电力远程传输的能源互联网。而这三个板块都将是中国在引领。

城市化的发展模式会有所变化

过去40年,中国经济发展,很重要的是靠城市化推进。中国一年经济增长10%的话,其中50%左右是城市化推进的,包括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大规模的城市扩张建设,以及大规模的房地产产业的建设。1980年中国城市人口只有1.8亿,去年中国城市人口九点几亿,增加了7亿多的人口,在40年里边,大规模的农村人口进城,城市扩张。

年,中国一年新建房屋1000万平方米;2000年建设房屋1亿平方米;2010年新建房屋10亿平方米;到了2017年,中国当年竣工的房屋面积17亿平方米,这两年没有再增长。去年中国新建房屋面积是十六点几亿平方米,估计今后到2035年,中国一年生产的房屋会逐渐降低到10亿平方米以内,形成一个折旧平衡的过程。

中国城市化率,目前已经到了64%左右。由于我们有比较严格的户籍制度管理,加上过去几十年计划生育管控,老龄化加速,再加上现有的农村人口中老年人居于多数,与世界同口径相比,几乎等同于欧洲75%左右的城市化率。刘易斯拐点,城市化率的天花板75—80%。今后15年是中国城市化率进入天花板的阶段,即使再过100年,城市化可能也在75—80%左右,不会变成95%。从这个意义上讲,人口进一步向城市集聚的过程趋于尾声。

中国的基础设施,中国现在已经有16万公里高速公路,有35000多公里高速铁路,还有城际铁路,各种各样的轻轨轨道。这些年发展成了世界之最。总之,今后的基础设施建设,更多的是局部地区、局部领域的改造提升的建设,过去那种急风骤雨、铺天盖地大规模发展的阶段过去了。

今后15年,中国GDP增长靠城市化拉动、靠房地产拉动、靠城市基础设施拉动的动力,会从50%降到10%左右,经济发展更多靠产业结构调整,靠内涵。在这个意义上讲,城市化发展的方式会转变为城市群、都市圈的发展,转变为大都市连绵带的模式发展。也就是说与城市群没关系的,与大都市圈没关系的,与大都市连绵带没关系的地方,它的城市化发展将放慢,这是一个变化。

另外一个变化,就是中国城市将从过去几十年的基础开发、形态开发为主,转变为功能开发,转变为更多靠产业发展结构的完整、系统配套。城市的发展动力,更多地来自内在的功能性开发,提升效益潜力。

从空间来说,像都市圈、城市群、大都市连绵带变化,使得内涵质量效益更高的提升。产业链角度讲,中国整个城市化会从形态变化,变成功能升华,更多地集聚功能内涵,使得中国一二三产业之间更加的匹配,教育、卫生、文化和人民生活各个方面都会更好的改善。

科技创新引领

科技创新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经济循环的原动力,内循环的原动力。中国过去几十年以外循环为主,大量的发展是靠技术引进、消化吸收,把关键技术立足在国际市场的配置上。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国内科研开发方面在三个环节上都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第一,科研创新首先是原始创新0—1的源头发明创新,无中生有的创新。在这一块上,中国过去二三十年存在的问题是投资力度不够。中国现在每年的研发费世界第二,总量不小,但是我们的研发费中只有5—6%投资在0—1的创新方面。世界发达国家,每年研发费的20%投资在0—1的源头创新上,重大发明创新的项目上。所以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在源头创新方面力度不够,今后10—15年应该力争使我们的研发创新投入占比赶上世界先进的水平,这是一个方面。

第二,在研发成果的转化上,我们转化力度不够,0—1发明以后,好不容易发明了,能够孵化出产品这一块,1—100的转化上我们转化度不够。目前中国的转化度大体上是发明量的10%,世界大体上人类发明成果的40%转化为生产力,中国目前10%的转化度在世界范围偏低。中央已经反复提出强调要推动科研成果产业化,要向德国的弗朗恩霍夫研究所学习。弗朗恩霍夫研究所是一个发明创造转化为生产力的中介机构, 里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专业从事科研成果转化的经济人,通过他们的专业中介,让能转化的人和能发明的人结合在一起。

第三,好不容易1—100成了产品,怎么样把这些产品大规模生成形成独角兽,成为一个重要的产业。那么,这方面我们缺少资本市场的支持,缺少金融力量的支持,在这个意义上,各种私募基金、公募基金、资本市场科创板怎么来推进帮助这些产业形成独角兽,形成重要的产业,也是我们今后要努力的事。

所以在这三块如果联手努力使中国的科研创新,围绕国民经济的主战场,围绕国民经济的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为了老百姓生命健康,形成我们自立自强的科研创新体系,也将是中国十四五到2035年重要的一个方面。

实现共同富裕

过去40年,中国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努力地发展,使得中国经济发展速度非常快,党中央在十四五2035年期间很重要的一个发展战略,就是在努力促进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追求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是共产党人的初心和理想,是社会主义的内在本质,也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集中体现。共同富裕,我们一定要清楚它是一个分阶段实现的目标,不是一蹴而就、一步到位的概念,不能犯急性子的毛病。它是一个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两件事共同配合的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做大蛋糕是第一性的,分好蛋糕是第二性的,如果只有分好蛋糕没有做大蛋糕,最后会越做越小,这也是违反共同富裕的本质要求的。共同富裕是有差别的富裕,不是一刀切的平均的富裕。共同富裕讲的是要缩小三大差别,不是说消灭三大差别,是要让过大的区域差别、城乡差别、贫富差别缩小到社会可以容忍,大家可以接受的状态。

在发展的过程中通过三次分配来实现共同富裕。一次分配讲效率,兼顾公平,二次分配讲公平,兼顾效率,三次分配讲道义,讲风格,讲自愿,不能靠强迫捐款。这三次分配在本质上讲,一次分配是基础,二次分配是关键,三次分配是辅助。在分配过程中,我们一定要看到中央提出的共同富裕是高质量发展过程中让全体民众努力工作,各得其所,创造财富的过程中实现共同富裕,我们一定要完整的理解共同富裕。

总之,当我们把一次分配,二次分配,三次分配的问题放在高质量国民经济发展的结构之中,放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制度安排之中,形成一个合理的体系的时候,那么中国整个国家的共同富裕,就能够实现最终到2035年中国可能实现4亿中等收入人群翻番,6亿低收入人群减半,最终使整个中国内循环的空间,消费的动力潜力有巨大提升。

以上就是我要讲的5个战略方面的新的路径。

我相信在5个战略的推动下,中国2035年的目标一定能实现,到2035年,中国的人均GDP将达到25000美元以上,中国GDP总量会达到30多万亿美元。中国将进入世界中等发达国家的高收入人群。全世界高收入人群现在是11亿人,中国一进入就变成25亿人,而14亿人是相对共同富裕的而不是两极分化的14亿人。中国在世界的引领作用和影响力都会得到巨大提高。中国的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将极大的提升,而世界各国与中国的凝聚力和谐的共处的状态也将会得到极大改善。

演讲者:黄奇帆,重庆市原市长、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学术顾问、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复旦大学特聘教授
来源:中国科学院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SlpCxw-FoLF3VFpZn_88bg

黄奇帆最新演讲:百年变局中的机遇

 

黄奇帆最新演讲:百年变局中的机遇

 

作者:黄奇帆,复旦大学特聘教授、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学术顾问、原重庆市市长

来源:领教工坊(ID:ClecChina)

领教工坊”以专业私董会领航的企业家与核心高管教育机构:长期陪伴一流企业家,成就美好企业。

 

很高兴今天来参加“2020美好企业嘉年华暨第九届中国企业家私人董事会年会”,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危机唤醒领导力”,我想讲一下和危机有关的事项。

 

我的演讲分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中美经济脱钩形成的危机冲击及兵棋推演;

 

第二部分是关于我们国家今后一段时间以国内循环为主、国内国际互促双循环的新发展战略。

 

这个发展战略在前天闭幕的五中全会作为决议通过。

 

今年全球最大的黑天鹅就是新冠肺炎疫情。保守估计,年底全球的确诊人数将超过6000万,而美国的确诊人数一定会突破1200万。

 

美国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医疗条件最好。但超过4%的美国人口确诊,差不多占全球确诊人数的20%以上,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这是美国政府领导力的悲剧。

 

现在的美国有三个特征:

 

● 经济特征是滞胀,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也出现严重的经济萎缩;

 

● 社会特征是民粹主义盛行,整个社会撕裂、阶层撕裂、民族撕裂、白人黑人撕裂等等;

 

● 政客政治行为的特征表现为极端“甩锅”,甩锅的对象就是中国,炮制出各种与中国脱钩的情况。

 

在18年、19年中美贸易摩擦期间,各种脱钩的论点已不断出现。

 

疫情之下,“脱钩论”有过之无不及,各种政客在不同场合提出的脱钩论五花八门,这是为了获得选票,转移视线。

 

01

十面脱钩,来势汹汹

 

我们可以将美国政客这几个月各种各样的脱钩言论归纳为十大类型:

 

1、贸易脱钩

 

这比加关税更严重,前几年加关税不作为贸易脱钩的概念,只是增加贸易的成本,把贸易成本加给中国。

 

而贸易脱钩是中断贸易的行为,不买中国的东西,不卖给中国东西。不仅仅是与美国贸易脱钩,而是联合美国的盟友来与中国脱钩。

 

2、资本脱钩

 

中国在美国有200多家上市公司,这些上市公司都由美国的证券公司、投资银行保荐上市,由美国的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保驾护航,都符合美国法律,要脱钩没有道理。

 

但美国人在起草一个针对中国200多个上市公司的法案,这个法案是量身订作的,如果美国议会通过,我们这些上市公司变得不合法,就会被逼着脱钩。

 

3、金融脱钩

 

美国政府领导要求美国的商业银行、保险公司不为中国的工商企业融资、贷款、做保险业务,这是金融上的脱钩。

 

4、技术脱钩

 

就像在华为和中兴身上发生的,不卖高科技产品给华为,不卖制造芯片的装备给华为等等。

 

5、投资脱钩

 

特朗普要求美国企业从中国撤离,这个是投资脱钩。

 

6、互联网脱钩

 

两个月以前,美国国务卿提出在五个环节上,美国的互联网与中国脱钩。

 

7、教育脱钩

 

美国正在推动,让中国的36万留学生(包括本科、硕士、博士等等)离开美国的大学。

 

今年年初从美国离开的中国学生如果要回去,签证都签不出来;如果这个阶段到国外旅游,要回美国也回不去,毕业以后留在美国工作也很困难。

 

这个脱钩的着力点在理工科,就是美国人说的科学、技术,工程、数学这些专业。

 

8、Swift网络脱钩

 

Swift网络是全世界1万多个商业银行的联合会,通过这个网络,和全世界的企业互相做贸易,以美元为中心完成清算、结算。

 

如果脱钩,中国的企业和世界各国的企业做生意时会遇到清算、结算的不方便,从这个角度也可以遏制中国和世界的贸易关系。

 

9、外汇市场脱钩

 

美国一些议员、政客推动这个方面的脱钩,惩罚中国,或是惩罚香港。

 

10、长臂管辖

 

以美国国内法替代国际法,管理世界各地不听美国话或者看不上眼的企业,对他们进行处罚或是冻结帐户等等。

 

以上十个方面,总体上来看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

 

02

战略上藐视它,战术上重视它

 

我们有时候也会觉得这非常严重,如果实施到位就相当于50、60年代美国、西欧与苏联、东欧之间的冷战。

 

那时两个半球间的贸易量只占世界贸易市场的3%,基本上经济脱钩,互相冻结。

 

美国人就是希望中国回到那种状态。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应该做什么分析?我们要看到三个概念:

 

第一,这十个方面的脱钩,不是由美国政府正式对外宣布,也不是美国议会正式批准的行为,只是各种议员、政客在各种场合说出来的,就是打嘴仗的一种状态,还不是真正的国家行为。

 

第二,尽管不是真正的国家行为,但不管是蛛丝马迹,还是具体的报刊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到每种状态都有局部的行动在跟进。

 

比如教育脱钩,美国有二三十个学校已经对中国留学生采取驱赶措施;技术脱钩,尽管没有对中国企业全面脱钩,但华为、中兴等高科技企业,多个大专院校、重点学校的高科技单位上了美国政府的黑名单。

 

第三,美国总统大选以后,不管是现总统连任还是新总统上任,并不一定会改变现在的脱钩舆论。

 

也就是说,这种脱钩舆论不仅仅是打嘴仗,是和美国国家利益搅在一起,和美国甩锅的责任搅在一起,是美国担心中国作为老二可能变成老大、对老二打压的心理搅在一起,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面对这样的判断,中国要怎么处理?还是毛主席当年说的好,毛主席说过:

 

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战略上藐视他,帝国主义是真老虎,战术上重视他。

 

我们现在要以毛主席的这个判断、哲学观、世界观对待十大脱钩事项。

 

第一,在具体运行上,我认为最体现毛主席哲学观、世界观的就是党中央在中美贸易摩擦期间采取的方针: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这是毛主席当年说的,我们应该以底线思维想这个事情。 

 

黄奇帆最新演讲:百年变局中的机遇

▲黄奇帆教授就“百年变局对企业家的影响”发言

 

第二,保持定力,增强信心。

 

要看到我们国家自身的力量,要有道路自信。我们相信脱钩也罢,撤资也罢,各个方面的打压摧毁不了中国,只会让中国发展得更强大。

 

第三,守住底线,灵活应对。

 

第四,抓住关键,补齐短板。

 

《孙子兵法》说:先为不可胜,而后求胜。

 

什么意思?

 

自己有什么短板,要清醒地把这些短板补掉,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会被人家打败,使自己变成一个不可胜的体系,而后逐步逐步战胜对手。

 

这四条原则是中美贸易摩擦期间我们国家的基本方针,也是我们应对美国十大脱钩的基本措施、基本逻辑、基本原则。

 

03

全面脱钩会导致鸡飞蛋打,双方受损

 

当然,对十大脱钩不能光靠理念来分析,还要很具体的分析。

 

应该每个脱钩一个工作小组,深入研究,脱钩一旦发生,会对中国带来什么冲击,对美国带来什么反冲击。

 

胜败得失要分析透,分析到位,然后才能做到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才可以真正做到有备无患,问题发生时有反制能力。

 

时间有限,我们很简单地把这十大脱钩分两部分,做一个兵棋推演。

 

这十大脱钩是两类。一类是和金融无关的经济、社会脱钩,比如:

 

●  贸易脱钩;

 

●  工商企业的投资脱钩;

 

● 技术的脱钩;

 

● 教育的脱钩;

 

● 互联网的脱钩。

 

这些和金融无关。

 

还有五种是金融类的脱钩,比如:

 

●  保险公司、商业银行金融脱钩;

 

●  上市公司资本市场脱钩;

 

●  Swift网络脱钩也是金融清算手段;

 

●  外汇脱钩,是货币市场的概念,也是金融;

 

●  长臂管辖是执法的问题,但全部的依据和手段都是财务性的、金融性的,冻结、罚款,都是金融范畴的问题。

 

五个金融脱钩,五个非金融脱钩,我们可以稍做分析。

 

可以说,非金融类的脱钩仔细分析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中美都不好。

 

长远来说,中美贸易关系不可能全面脱钩,脱钩了对中国是严重冲击,对美国也是严重损害。

 

所以局部脱钩可能会发生,但最终不可能出现两个国家的全面脱钩。比如说:

 

美国有一万多个企业在中国投资,这是改革开放以来积累的成果,上万个美资企业在中国投资了5千多亿美元。

 

去年形成了7千亿美元的销售额、500亿美元的利润,投资回报率10%,销售利润率7%——这些工商企业的效益还是不错的。

 

如果脱钩,对中国来说,7千亿美元(5万亿人民币)产值没有了。

 

这5万亿人民币配套的3万亿产值也没有了,中国可能丢掉8万亿的销售值,这会涉及400万人的就业,400万人下岗也是损失。

 

还有就是500亿美元(3千多亿人民币)的利润,也是一种损失,利润是美国的,但GDP是中国各个省市的。

 

这个对当地企业、当地政府来讲是税收,对老百姓来讲就是失业人群、家庭收入。

 

这些方面很致命,但不是不可挽回的,就像疫情下中国一季度GDP负增长11%一样,二季度就回来了。

 

中国的回旋余地大,补短板、克服危机的能力强,这是一个方面。

 

反过来,对美国的冲击是什么?

 

对美国整体国家经济冲击不了什么,但对在中国的10000个美国企业来讲,丢掉中国这样一个七千亿美元的市场是致命的,丢掉了500亿美元的利润是重大损失。

 

企业家要市场,要资源配置和利润,他们不会听特朗普的话,而是一定会跟着市场走。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GM:

 

90年代到现在,GM每年在中国销售300万辆汽车,全球销量是800多万辆。

 

如果和中国脱钩,通用在中国的市场空间可能很快就被中国自己的汽车企业,被日本、韩国、欧洲的企业分掉了,通用也就永久地丢了中国市场,销量从800多万变成500多万,变成了一个二流的世界性汽车公司。

 

大家可以看到,撤资论行不通。

 

 

技术脱钩论也行不通。

 

美国的《波士顿咨询》4月有过一篇文章,美国的7家芯片企业占世界市场份额的60%,而中国去年采购了全球5千亿美元芯片的3千亿,也占60%。

 

如果按美国政府的要求与中国脱钩,对中国的冲击就是采购少了2千亿美元的芯片,对中国有影响,但美国的七家企业会永久丧失2千亿相关联的市场,这个市场在两三年内一定会被欧洲、亚洲的芯片企业覆盖。

 

第二个问题,芯片企业有摩尔定律,每三到四年出现一个新一代体系,成本非常高昂,每年20%多的折旧要通过大规模的市场销售来覆盖消化。

 

如果市场突然少了60%,这个20%-30%的折旧马上变成亏损,一亏损就没有财力进一步投资,美国芯片企业在技术进步上会进入螺旋型萎缩,最后导致美国芯片企业因为脱钩中国而脱钩世界。

 

这两段话不是我发明的,是《波士顿咨询》报告的原话,我只是转述。

 

总的来说,中美非金融领域的脱钩会带来鸡飞蛋打,双方都不利。

 

另外是中美金融上的五个脱钩。过去几十年,美国在金融上打击谁,好像都会产生致命冲击。

 

比如说80年代美国对付日本,比如说90年代初美国对付前苏联,比如说90年代末亚洲金融危机美国对付韩国和东南亚各国,这些国家都受到了金融的冲击和严重的损伤。

 

我们金融受到冲击会不会损伤更大?

 

大家可以想到80年代末的世界金融危机、90年代末的亚洲金融危机和07、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中国都没有受太大冲击,原因有三个: 

 

●  第一,我们中国资本项下没有自由兑换,这个铁门没有完全打开,使得世界的金融要冲击中国很难;

 

●  第二,目前而言,我们国家在外资进入中国金融体系中的开放度并不是很大。300万亿金融资产,外资金融资产只占1.8%-2%左右。

 

在日本、在亚洲,在前苏联发生金融危机时,欧美的金融资本差不多占他们国家金融资产的20%-30%。在我们这里,美国翻不了天;

 

●  第三,不管是什么金融机构,在中国都要受到中国的宪法、法律、一行两会的约束,不能违法。中国的金融企业没有到世界上放了100万亿或50万亿资产,海外的长臂管辖打击影响很小。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金融的冲击对中国并不会太大,反过来只会让美国或者美国的金融企业丧失中国市场,所以华尔街的金融老板不会听美国政府的话。 

 

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分析就可以得到结论,在中美脱钩论里面,政客只是过嘴瘾,不可能实施到位。

 

 

 

如果实施到位,最起码不是对中国的致命打击,而是同归于尽,双方各自受损的一种局面。

 

04

内循环为主,构建双循环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党中央国务院采取了一个新的战略,就是国内循环为主、国内国际互促双循环。

 

这个战略有五个好处。

 

第一,内循环为主,带来销售利润率、销售折旧、销售GDP的提升。也就是说,同样1万亿带来的GDP,外循环的GDP转化是10%,也就是赚加工费,而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1万亿工业产值有30%多的GDP。

 

第二,内循环使我们的国民经济更加安全,比如说石油天然气、原油、能源外向度很高,万一发生意外,断了能源,这个对经济有冲击,内循环使国家更安全。

 

第三,内循环体系下研究开发创新会放到更重要的议事日程上。创新是内循环,创新的地位更高,更自主。

 

第四,内循环的情况下,东西部差距、城乡差距相对均衡。

 

第五,内循环的情况下,中国的对外开放反而会更有吸引力。

 

总之,通过内循环为主体的双循环,我们国家今后的几十年会更加着重突出创新。

 

黄奇帆最新演讲:百年变局中的机遇

▲黄奇帆教授在“2020美好企业嘉年华”上发言

 

突出新基建,就是数字经济融合、赋能传统产业的过程。更突出传统产业和传统产业改革、发展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结合在一起,不是简单的对传统产业三缺一降一补,对传统产业更好的开拓新市场。

 

另外,能更好的推动民营企业发展,使民营企业各个方面的预期和营商环境发展的更好。

 

还有就是更多的注重老百姓收入的实质性提高,使得城市四亿中等收入人群的个人所得税下降。

 

这4亿人群的生活成本中,房地产成本占总收入40%-50%的状况可以下降,下降到15%左右是最理想的状态。

 

什么叫15%?

 

一个人一生收入的15%用在房地产上,一年收入的15%用在房租上,一个人一生工作40年,六分之一也就是6到7年的年收入买一套房。

 

把这个事情做好,老百姓的消费能力提升,内循环也会加强。

 

同时把中国的要素市场更好地推动起来,使中国各个方面的开放更到位。

 

总而言之,通过国内循环为主、国内国际互促双循环,中国的开放会更大程度地提高。

 

形成既鼓励出口又鼓励进口的双向贸易政策,既鼓励引进外资又鼓励出去投资的双投资通道,既鼓励沿海开放又鼓励内陆同步开放的战略。

 

 

 

同时也鼓励工商企业开放和金融服务贸易、教育卫生、文化一起开放,并且是全方位、宽领域的开放。

 

最终中央政府不仅是鼓励要素流量的开放,还要鼓励制度环节、规则环节的开放,形成国际化、法制化、市场化的营商环境。

 

我相信在疫情下,在美国人对我们气势汹汹的脱钩背景下,相当于在一个国家级的危机下,我们国家的反制能力都体现了我们国家的优势。

 

我相信10年以后,中国的GDP会增长为世界第一,而20、30年以后,亚洲的GDP会占全球经济总量的50%,中国对世界的贡献,我们对世界民族共同体的贡献会更大。

 

我们在座的企业家们也身处这个大背景下,尽管有危机,但是更有机遇,相信我们一定能够顺应世界发展的趋势,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 END –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CySlSA8yGuctTk19H6ji3A

黄奇帆: 疫情过后, 中国最该改变的是什么?

✪ 黄奇帆 

(本文原载《第一财经》App)

【导读】新冠肺炎带来的公共挑战,对中国社会经济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但作者认为,从国家的长远发展看来,不失为一个改革的重要契机。就现状而言,公共卫生与传染病防治领域是中国经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落后领域、甚至是盲点,长期以来,中国公共卫生体系的短板始终没有很好补上,整个公共卫生系统在人员、技术、设备各方面都远远落后,这才是导致我们缺乏防控大疫能力的根本原因。作者认为,预防型的公共卫生防疫体系建立是百年大计。未来5到10年,不仅要需要以国家级的投资来增强中国公共卫生防疫体系,还要从最基础和薄弱的环节其切入,着力加强公共卫生与防疫的人才培养和基础科研。面向未来,我们的格局不宜太小,要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角度,破除阴谋论,真正发挥中国在全球公共卫生与防疫领域的引领作用

文章原载《第一财经》App,仅代表作者观点,特此编发,供诸君思考。

新冠肺炎疫情下
对中国公共卫生防疫体系改革的建议
截至2月10日24时,全国新冠肺炎现有确诊病例37626例,疑似病例21675例,累计追踪到密切接触者428438人。这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中国社会与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
 
国家高度重视此次防疫工作,成立了由李克强总理任组长的中央领导小组,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指挥,多次对防控疫情做出重要指示。自2020年1月20日起,中央政府建立起来的防控疫情体系正在发挥巨大的作用,体现了中国在如此巨大公共卫生灾难面前的应对能力、大国担当。目前防控疫情战役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全国严防死守的管控模式正在发生效果,虽然感染数量还在上升,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央政府能够率领全国人民救感染民众于水火、彻底战胜疫情。
 
但是,面对如此巨大的公共卫生事件我们不得不反思,我们有没有可能从根本上杜绝这样大的疫情的发生、把疫情消灭于萌芽状态呢?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现有的公共卫生体系、传染病防治工作有很多系统性的问题呢?有很多专家学者对湖北武汉的疫情应对已经提出了大量意见和建议,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从宏观上来看,武汉的防疫应对问题不是湖北独有的,公共卫生与传染病防治领域是中国经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落后领域、甚至是盲点。从2003年的非典到2020年的新冠肺炎,中国公共卫生体系的短板始终没有很好补上,整个公共卫生系统在人员、技术、设备各方面都远远落后,这才是导致我们缺乏防控大疫能力的根本性的原因。
 
大疫当前是坏事,也倒逼我们深刻反思,国家应该大力加强公共卫生、传染病防治领域供给侧的全面改革,解决该领域方向性的问题、系统性的问题、基础性的问题,让该领域成为推动中国社会与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
政府要扩大对公共设施的投资,提高公共卫生领域的供给质量
 
中国经济经过四十年改革开放已经进入到一个发展的关键时期,1978年中国GDP是3679亿元,2018年达到90万亿元。四十年来,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引擎就是不断释放各种消费,高度重视消费拉动经济的发展。在2010年,消费拉动、出口拉动、投资拉动差不多各占三分之一的贡献率。最近5~10年,中国经济通过供给侧结构性调整,消费拉动快速增长,到2019年消费拉动已经占GDP的60%左右,出口和投资占了另外的40%。
 
如果要进一步保持国家经济的长久增长,形成新的增长动能,就必须要继续保持或扩大消费对GDP的拉动作用。消费拉动经济发展包括个人消费和政府公共消费两部分,个人消费虽然还有一定的上升空间,但增长空间的比重不大,有巨大潜力的是政府的公共消费。以往的政府投资在基础设施领域占比比较大,公共设施投资和消费比重不足。
 
公共消费包含教育、卫生和文化等方面,政府在这方面的投资比重往往比较低。以医院为例,1978年全国医院数量为9293个,2018年为33009个,增长了3.55倍。在这四十年GDP增长240倍的背景下,我们看到卫生方面的投资就显得很不够了,2018年中国卫生领域政府财政支出1.6万亿元,占GDP比重不到1.7%。
 
所以,疫情之后,国家要加大对教育、卫生、文化等公共设施的投资,尤其是加大公共卫生服务设施的投资。这里有个概念,如果政府财政拿1000亿元投资在高速公路、铁路这些基础设施项目上面,这1000亿元转化为当年的GDP一般最多只有30%左右;但是如果这1000亿元投资在教育、卫生等公共服务及其设施上面,其转化出来的GDP可以达到60%~70%。就这个意义而言,同样的财政投入,如果投入到公共卫生领域,对GDP的拉动反而更好。同时,它还能满足人民群众的需要,形成社会服务的平衡。
 
为此,政府财政应该把原有投向基础设施的钱,转移一部分到公共卫生等公共设施领域里面来,提高公共卫生领域的供给质量,用这一政府消费促进中国经济的可持续、高质量发展。
 
中国医疗及公共卫生系统整体质量提升的投资空间巨大
 
这次的新冠肺炎疫情表现出我国现在的医疗与公共卫生系统,除了北上广深杭等医疗设施比较发达的大城市以外,整体上普遍存在各种医疗设施还不够健全的情况。许多大城市三甲医院数量配置都不到位,中等城市、小城市各级医疗机构的配置也很不充足、不合理、不平衡。为什么大城市的大医院忙得不得了呢?实际原因是整个城市的医疗资源设立不齐全、不合理,已有的各级医疗机构设施差别太大,小医院的设施太差,所以老百姓就都往大医院跑了。
 
我们对比发达国家的医疗体系可以看到,美国、日本即使是小医院,配备的设施也是和大医院一样的。所以对各个城市医疗防疫系统的补全以及高质量设备的投资,就是公共设施消费的具体内容,政府投入的每一台设备也就变成了方便民众的公共服务设施。国家要像修铁路、高速公路一样,修建中国公共卫生领域的基础设施,中国33000多家医疗机构可能会变成5万家、6万家,而政府主导的医疗机构的高质量设备投入就是一个巨大的增量市场,能够极大带动经济的发展。
 
另外,除了硬件配置不到位以外,医护人员的配置也远远不够。现在很多医院,医生和护士普遍缺员,一般医院里的编外的医生和护士相当于编内的50%,也就是说一座医院里面医护人员三分之二是编内的、三分之一是编外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增加十万、二十万个编制,让这些编外的医生护士进入编内呢?

黄奇帆: 疫情过后, 中国最该改变的是什么?
 
进入编内,表面上看起来是要增加政府的财政支出的,但事实上,这一方面是我所说的扩大政府公共卫生消费投资另外一方面,政府给予的编制补贴,是有一个杠杆效应的,要知道医护人员并不是完全吃皇粮的,现在的医生在医院里面给人看病,政府在编制上的投入往往只占医院实际收入的五分之一,所以从总体上看,政府这个编制投入是理所应当的公共投入,更何况它还带来了巨大的社会效益。
 
全国2000多个县、400个地市州大都存在着各级医院等医疗体系不健全、人数也不到位的现象,如果我们健全体系、扩大编制,通过财政对公共卫生服务的支出,不仅可以大大缓解14亿中国人医生护士不足的现象,同时还可以拉动政府消费,比基础设施投资更高效率地带动了GDP增长。到2018年末,我国卫生人员总数有1230万人,按照美国1900万卫生人员总数来看,我们国家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如果通过政府投入让卫生人员总数达到6000万~8000万人,将会极大推动我国未来GDP的提升。
 
预防型的公共卫生防疫体系建立是百年大计,具有长远投资效益
 
虽然国家现在也有传染病防治的相关机构,但从社会系统治理的角度来看,中国各个城市目前都还缺少一套完善的公共卫生体系、传染病防范体系、ICU重症隔离资源管理体系。这三个概念你可以说每个常规医院里都可以有,但是常规医院毕竟是常规医院,它往往不具备控制传染的基础设施。为什么2003年的非典、现在的新冠肺炎,大量感染人员常规医院无法收治,就是因为他们的基础设施,比如空调、排污等,没有办法控制传染,也就没办法收治传染病人了。
 
所以一个国家、一座城市需要一个独立的公共卫生防疫体系,包括按照收治传染病标准来设置的具有足够床位数的各种医院,也包括与控制传染相关的其他基础设施。这些投资很多人看起来,可能是一种浪费,因为可能有一些设施我们十年都不会用。但对一个国家、一座城市来说,有了这些设施就能够避免百年一遇的对城市毁灭性的打击。
 
就像是上海黄浦江的防洪大堤,我们必须要按300年一遇、500年一遇的洪水标准来建,否则一旦真有了大洪水,是数以千万计的老百姓的生死问题。所以建立这样一个公共卫生防疫体系,就是要做到防患于未然,你就得把百年一遇的事情当做现实的事情,把这套系统高质量建设好,搞好以后宁可有部分闲置浪费,比如花掉了1000亿元,它的折旧利息都很高,但这是社会整体运营质量的提高,是社会公共保障能力的提升。

黄奇帆: 疫情过后, 中国最该改变的是什么?
 
这个概念就和我们花了几千亿元去做环保、绿化、保护生态是一个道理,你不能急功近利去看当前的投入产出比的,也不是说你有了这个系统就希望每年来一次瘟疫来让我发挥伟大作用。而是要长远看到这个体系的投资效益,它是一个国家面对巨大公共卫生灾害时的强有力的保障。作为公共服务的这样一个系统,当然不能完全靠市场、靠民间、靠企业来建设,而是要依靠国家、城市的公共投资来建设。因为公共消费是政府,特别是中央政府该做的,尤其是今年更是如此。
 
美国的这套系统是直属总统管理的,公共卫生系统有事情汇报,是直接向总统的卫生安全委员会汇报、并报给总统的,它已经跳出了常规的医疗卫生管理系统,是一套独立的体系。所以,中国也需要建立一套完善的社会应急组织体系,一旦出了应急防疫问题,从一个县到一个地市、到一个省、直到整个国家的紧急防疫应对系统就启动了。就像是国家的灾害委员会,一旦出事的话,几个层次一报就报到国务院的应急办去了。所以国家的公共卫生防疫系统也应该直接上升到国家层面,由国家和各级政府主导投资建立。
 
整套公共卫生防疫系统具有一套独立的治理体系,这个治理体系包含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应急响应体系,就是层层拉警报、层层预警的报告制度和紧急行动的预案与落实措施;第二个层面是用于防疫的物理设施的管理与使用方式,比如那些隔离病房,可以10000张床位集中放在几个定点医院,也可以各个医院都分散有一些。这样,一旦有疫情发生,病人可以马上得到集中隔离,避免扩散传染;第三个层面是疫情时期的紧急征用机制,一座城市一旦出现疫情,就相当于进入战时状态,一些民用设施可以被政府按照预案征用,包括酒店宾馆、体育场馆、展览馆、房产商闲置的房产等,用于隔离大量疑似、密切接触的人群,通过广泛隔离人群,来控制传染源。这三个层面都不能是临时决策,而是有预案、有准备的。
 
这个公共卫生与防疫系统不是每个城市的卫生局、或者哪一家三甲医院,兼顾着就可以建设起来的。这个系统是社会公共卫生事件的“战备”职能,跟医院本身的基本诉求是不一样的,所以必须由中央统筹规划、各级政府投资建设。通过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到这笔投资对政府来说各方面都是值得的,具有长远的投资回报。

国家要大力加强公共卫生与防疫的人才培养和基础科研工作
 
从湖北省的疫情中不难看到,公共卫生防疫人才是多么短缺,黄冈市一个外行的卫健委主任被火线撤职,从一个点上说明我们必须要尽快解决公共卫生与防疫人才不足的问题,解决问题最长远有效的方法就是办教育。
 
在我国的高等教育三千多个大专院校的学科设置中设有公共卫生与预防医学专业、设立公共卫生学院的大学比重很低,仅有80余家。但这些公共卫生学院往往重预防、轻应急。一旦涉及到应急防疫,就涉及到文、理、医、工、经的融合,涉及政治、经济、公共管理等多个学科的交叉,所以各所现有公共卫生学院的课程设置应该做大调整,重视应急防疫方面的教育。
 
公共卫生与防疫人才的培养一定要扩大规模、提高质量,要鼓励高校设立公共卫生学院,尤其是传统的文理工科强校,要加强公共卫生学院的建设,据我所知即使是清华大学也没有公共卫生学院,只是在清华大学医学院下设有清华大学公共健康研究中心,很多双一流大学也没有公共卫生学院。
 
所以我第一个建议,就是教育部要鼓励双一流大学(原来的985、211大学)设立高质量的公共卫生学院,而不是只有医学院校来设置这一专业。财政部要有专门的投资来建设这种类型的公共卫生学院,这样才能快速培养一批既懂得公共卫生,又懂得系统防疫、应急响应的人才队伍。
 
第二个建议是应该建设一所国家重点的单体公共卫生与防疫大学,比如叫做“中国公共卫生大学”,类似于美国的“卫生与公众服务大学”和“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该所大学要教学与科研并重,为国家培养高端的公共卫生与防疫人才,同时集中力量建立公共卫生与防疫的研究体系、实验室体系,汇集全球高端科技人才,承担中国乃至全球的公共卫生领域的前沿研究工作。
 
建设公共卫生学院与公共卫生大学,要打开大门、加强国际合作,可以跟国际知名机构合资、合作建设整个学院或大学,也可以在一个公共卫生学院里面某个实验室跟国外公共卫生学院或研究机构合作。也就是说在这个问题上要开放,一切瘟疫是人类共同的敌人,必须站在全人类的角度来研究和解决这一问题。这方面不要格局太小,而是要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角度,破除阴谋论,真正发挥中国在全球公共卫生与防疫领域的引领作用。
 
此外,对其他现有的公共卫生与防疫研究机构要进行梳理,加强公共卫生、防疫研究的体系性、针对性,政府要加大这方面的投入。现有的很多研究机构,比如一些病毒所,还没能真正发挥作用、研究水平比较低。政府所建立的新型研究机构要不仅仅研究中国的病毒,也要研究世界其他国家的病毒,让中国在病毒和防疫研究方面走在世界前列。
在各级政府制定“十四五”计划时,建议加大公共卫生与防疫的比重
这次新冠疫情应该是给我们各级政府上了很重要的一课,我们一定要痛定思痛、引以为戒,加大公共卫生与防疫基础设施、运营体系、专业人才培养等方面的工作力度,在“十四五”的五年时间里,从中央到地方花上2000亿~3000亿元把整个中国的公共卫生系统的短板给补上,善莫大焉。
 
所以,我建议各级政府在今年制定“十四五”计划时,一定要充分重视公共卫生与防疫基础设施、运营体系、人才培养等方面的投资与管理运营规划。要意识到补上公共卫生这个短板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都是不亏的,我们前面专门讨论了投资公共卫生类基础设施对GDP的高效率拉动作用,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规划合理、落实有力,这个投资将会是中国经济全面进入高质量发展的标志。
新冠肺炎疫情牵动万民之心、牵动全球经济,这次疫情给中国带来经济上的损失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现在重中之重还是要在党中央领导下,打赢这场防疫保卫战,通过一系列宏观、微观政策的迅速调整尽量避免对经济(尤其是民营经济)造成太大的冲击。
 
不管怎样,我们已经看到这样一个公共卫生事件所带来的数以万亿计的经济损失。所以我们用5~10年时间投入几千亿元来建立和完善一个国家级公共卫生与防疫体系,是非常值得的。通过该体系做到防患于未然,尽量避免今后再在中国出现非典、新冠肺炎这样破坏力巨大的传染病的流行。
 
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就体现在公共基础设施的水平上,过去的一段时间中国在住、行方面的政府投资巨大,现在到了必须要在卫生、防疫这类的基础设施上加大投资的时候了。中国有制度的先进性,有强有力的组织保障体系,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在党中央的领导下,通过“十四五”乃至更长时间的建设,我们一定能够建立一套完善的国家公共卫生与防疫基础设施,从容应对各种疫情,让疫情对社会经济的影响降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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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奇帆:中国房地产未来要大变天

正如经济学家张五常对他评价的那样:构思系统清晰、遇到难题能想出解决的妙方,在复旦的讲坛上,黄奇帆的分享内容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系统地指出了中国房地产存在的10大失衡,第二部分提出了5个方面的制度安排。他对房地产乱象条分缕析,用清晰的逻辑和精准的数据,算了一次大账,指出了问题的深层机制所在,并给出了解决办法。

作者:黄奇帆  

今天要讲的题目是关于房地产的,主要是怎么贯彻习总书记的指示要求,就房地产调控的长效机制形成合理的对策措施。

中国的房地产,和世界一样,是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说它是支柱,不管一个城市在高速发展阶段,还是成熟老化阶段,房地产每年产生的GDP至少占这个城市的5.3%,所以它当然是支柱产业。

黄奇帆:中国房地产未来要大变天。

黄奇帆:中国房地产未来要大变天。

同时,房地产业涉及到几十个工业产品、工业材料的关联,房地产兴旺与否跟一个很长的产业链联系在一起,是一个龙头产业。

我们对房地产的重视,是因为它是支柱产业、龙头产业,更因为它是民生产业,老百姓衣食住行,跟房地产息息相关,中产阶层很重要的财产特征跟房产联系在一起,所以它又是财富的象征。

房地产因为与庞大的资本和金融相伴,兴衰往往会带来金融资产的膨胀或者坏账,所以从防风险的角度,各国政府都很重视房地产的稳定,因为很多世界级的经济危机总是和房地产泡沫崩盘联系在一起。

黄奇帆:中国房地产未来要大变天。

那么当下的中国房地产,用习总书记去年经济工作会的一段指示、评论,作为我下面讲的内容的主导面是很重要的。

习总书记指出,中国经济存在着结构性失衡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产业结构上供需失衡;实体经济和金融业失衡;房地产和实体经济之间存在严重的失衡。

我今天就是要论证和阐述一下房地产和实体经济失衡的问题。我自己感觉,这种失衡表现在10个方面。

失衡之一:土地供应

房地产业当然需要大量的土地做基础,在国内经济中,目前对房地产的土地供应有失衡之处。

宏观上看,国内每年都要供应城市开发用地,要把农业用地、耕地转化为城市建设用地。几十年来,大体上平均每年要用800万亩耕地征地动迁,转化为国有建设用地。

每年800万亩,每10年就是8000万亩,加上地方政府或者地方上的各种企业,总会有一些计划外的征地,这样的话,国家一年800万亩,下边有个百分之十几多征的地,实际上,每十年国家要用掉1亿亩耕地。

我们改革开放30多年,国家的耕地少了3亿多亩,1980年的时候,国家的耕地是23亿亩,到了去年,是20亿亩左右,再过30年就不可避免地要降到18亿亩以下了。

我们国家有个判断,无论如何,十三四亿人口,吃饭问题至少需要18亿亩耕地。

一亩地满打满算产1000斤粮食,每年1万亿斤粮就需要10亿亩解决吃饭问题,五六亿亩种蔬菜水果,但是我们还需要饲料,我们吃的肉类,人均一年要吃40公斤左右,13亿人,就是5000万吨,按照1:4算饲料,就是几亿吨,这几亿吨需要五六亿亩地,所以中国的地是不够的,每年都要进口饲料或者粮食。

总之,18亿亩耕地红线要守住,这是中国的客观需要和国家安全所在。

现在的土地供应,已经不是过去30年每年800万亩了, 2015年供应了770万亩,2016年供应了700万亩,今年,还没到年底,实际供应还不知道,但是计划是供应600万亩。

土地供应的总量在减少,城市里的用地会紧张一点,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这600万亩土地,分成四个方面的用途。

这个地说起来是城市建设用地,但是农村也同样有建设性用地的需求,比如农村修一个水库,搞农村基础设施,或者城市和城市之间修1000公里高速铁路,途中经过农村的地变成建设性用地。

这样的话,600万亩土地,会有35%左右实际上是用在农村里的建设用地。真正到了城市里面,剩下2/3,600万亩里还有400万亩。

这400万亩又一分为三:有50%几,用于城市里的基础设施比如城市的道路、绿化、市政建设;

第二块是工业,在国家改革开放最初的二三十年,大家都高度重视第二产业,招商引资没有本钱,就用土地做本钱,工业用地便宜。

如果来了一个搞100亿产值的老板,可能不是供应1平方公里,而是2平方公里都给他了,供地比较慷慨,投入产出率低,不那么集约、节约。

过去几十年形成的,城市土地中工业用地占比差不多30%。现在我们每年增加的,比如今年的600万亩土地,大体上会有多少给了工业呢?22%左右。

剩下来住宅可以拿多少?10%。就是说总分母600万亩中,10%给了房地产。

这个比例是不平衡的,老百姓的住房用地,一般占这个城市所有土地的25%,我们呢,只占10%,这就显得少了。

好不容易有了这点地,可以作为城市居住用地使用拍卖,那么是不是大城市人多就应该多供应点?人少的就应该少供应一点呢?

政府做事呢,会有点,不叫长官意志,而是想调控。城市太大了,我有意控制你几个点,土地不能再增加了,人也不能再增加了;反过来,中小城市,200万-300万人口级的城市,他们想发展,比较容易得到上级部门支持,指标拿到的时候,假如说平均一刀切,结果大城市人口集中多,流入多,结果土地拿的少。

每个城市的10%里面,可能越大的城市眼下每年新增的供地,住宅用地反而更少一点,反倒是中等城市、小城市会更多一点。

供不应求,土地越拍越贵。

这是我要讲的供地失衡的问题,很多失衡的状况,一旦了解了底细,就会发现逻辑上是想得通的,我们在经济调控中,应该有更务实更合理的调控方式。

失衡之二:土地价格

这十年,一线城市的房价几乎涨了10倍以上,有时候大家会说这是通货膨胀现象,十多年前,中国GDP 10多万亿的时候,贷款余额也就是10多万亿,现在是150多万亿,货币增加了十几倍,房价有的地方也涨了8倍、10倍、12倍。

到底是货币涨,房价涨,还是土地涨,房价涨呢?

我个人认为,一切物价上涨都是通货膨胀现象,这么笼统的一个经济规律是没错的,但是为什么货币通货膨胀了三倍,有的东西涨了,有的东西掉价呢?说明还是跟具体的供求有关,如果真的是一个供过于求的东西,货币哪怕泛滥,这东西价格跌掉一半也是有可能。

房地产之所以涨价,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和地价有关。

地价涨了,房价跟着涨,房子本身是会贬值的,每年折旧,用个几十年可能就会拆掉,但是在城市里,土地每年都会升值,最后这个房子哪怕拆掉了还会值几百万甚至上千万,是因为这块土地升值了,我们土地升值有点畸形,长得特别高。

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是我们土地买卖的方式,我们从香港学来的土地拍卖制度,应该是上世纪80年代后期90年代初期,我当时在浦东新区,我们一起到香港学习土地拍卖制度,几个月学了回来,中国第一轮的土地批租拍卖是从上海上开始的,我对这件事,应该说了解得特别清晰。

总的来说,拍卖有它的好处,在政府主导的机制里,拍卖是阳光的市场机制,能够避免腐败和灰色交易。如果是协议出让,居间交易中搞不清的事,不知道会害了多少干部。

拍卖制是好的,但是拍卖制的规则是价高者得,很多家来叫这块地,就可能几十轮甚至上百轮地叫价,越拍越高,拍卖的上限怎么封顶缺少一个有效的制度安排,光靠行政手段,比如拍到3000万一亩的时候,拍上去的不算,到此封顶,这又有点和规则不合。

这是第一点原因,拍卖制本身会推高地价。

第二个原因是土地本身就供不应求,假如说我们供应城市的土地,平均在供地量的20%,情况就会比较平衡,现在供应的只有10%,少了一点,而且是不均衡的,对一线城市供应不足,越供应不足,拍卖地价越高,最后倒过来,地价越来越高,房价越来越高。

这是第二个问题,供不应求短缺,总的供应上短缺,有缺口产生的问题。

第三个原因是,城市发展并不是每年大城市、中等城市、小城市都在城市边缘地带征收农民的地,新增土地扩张来发展,新增土地扩张是跟国家要的指标。

每一个城市的市长,另外有个手,它在干的一个活呢,是不要指标了,把这个城市几十年上百年留下来的棚户区、贫民窟、破房子拆掉,叫旧城改造。旧城改造不要指标,本来就是城市建设用地。

拆迁会有什么情况呢?如果这个地区的房价大体是7000元一平方米,你来拆1000户,每户有个100平方米,这10万平方米怎么补偿?大体上按照这个地区的均价来补偿,这是拆迁的基本逻辑。

所以拆迁10万平方米的土地,地价7000元/平方米,造出来的房子一定到一万五六,拆迁会带来巨大的土地成本。

过了一年两年,这块地旁边的地要拆迁,拆迁的成本就不是六七千,而是一万五、两万,这很正常,以这个地价成本拆出来的房子,造出来的就会卖三万四万。

这个意义上,城市的土地如果都是靠拆迁而来,造新房子滚动开发,房价容易高。

所以我们现在的城市,在拍卖机制下,在一个总体上新供的土地短缺的情况下,老城改造,拆迁循环,这三个机制叠加在一起,就会导致房价往上升。

一定要说这里面哪个人负责,这里面是一种机制,几乎所有人都在埋怨,开发商埋怨土地价高,老百姓埋怨房价高,官员埋怨投资环境破坏了,所有人都不满意,似乎无法改变它。

失衡之三:房地产占用的社会资源

每年的固定资产投资比重太大,消耗的金融资源比重太大,房地产在财政税收的比重中太大,这是三个失衡。

从投资来说,一般经济学、城市学有个基本的经验,一个城市的固定资产投资中,房地产投资每年不要超过25%,这个话呢,10年前我在重庆管这个事情定了这个原则后就在说,我看到网上有一个专家说,黄奇帆这个人有时候会拿出一些很武断的结论,使用效果不错,但是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理论?就定了很武断的结论。

我当时看到,想了想,我似乎因为不是教授,不会整天写报告,为什么这么做那么做。实际上有个理论,很简单,就是六分之一的理论。

一个人正常的家庭,如果是租房子,最好月收入的1/6以内付房租,如果你用了1/3的钱在付房租,你的生活会很困难,比例失调了,如果你不是租房住,而是买房住,用你一生的工作正常收入,三十六七年的六分之一,六七年的家庭收入买套房,这个1/6是这么来的。

一个城市的GDP如果有1000亿,这个城市搞房地产投资,最好在GDP的1/6以内,就是150亿。

意思就是,GDP不能都用来投资造房,否则就像一个家庭无法正常持续健康地生活一样的道理。

一个正常的城市,每年的固定资产投资不要超过GDP总量的60%,否则就不可持续。

我们现在国家32个中心城市和直辖市,有5个城市,已经连续多年,房地产投资每年占整个GDP的60%以上,然后有16个城市比例偏高,当然也有少数五六个城市在10%几,这些城市发育不足。

房子卖得多,基础设施没有跟进,工商产业没有跟进,空城鬼城便会出现,各种情况都有。

这是第三个失衡,固定资产投资绑架经济发展成为增长的撒手锏。

失衡之四:绑架金融

2016年,中国100多万亿的贷款,有百分之二十七八,是房地产相关的,开发贷加按揭贷,也就是说,房地产用了全部金融资金量的百分之二十七八。

大家知道房地产在国民经济中产生的GDP是7%,绑架的资金量是百分之二十七八,去年,工农中建交等主要银行,新增贷款的百分之七八十是房地产,全国而言,到去年年底,全国新增贷款量的46%是房地产。

从这个角度讲,房地产绑架了太多的金融资源,也可以说,脱实就虚,这么多金融资源没有进入实体经济,都在房地产。

失衡之五:税收

这些年,中央加地方的财政收入,房地产差不多占了35%,听起来还好,但是因为中央没有房地产的收入,房地产收入属地化,所以这一块房地产的收入、土地出让金、预算外资金有3.7万亿。

在地方的税里面,有40%是房地产关联的税收。我们整个国家的税收是17万亿,地方税总的10万亿,有4万亿与房地产关联,再加上土地出让金,预算外资金,叠加起来,将近8万亿。

讲这段话的意思是,整个地方的收入是多少呢?一共是13万亿、14万亿,里面有接近8万亿,是和房地产有关的,如果地方政府离了房地产,是会断粮的,所以这也是太依赖房地产。

失衡之六:销售租赁比例

在美国和欧洲,所有的商业性房屋,50%左右销售,50%租赁。租赁有两类,一类是房产商自己开发的房产租赁,第二类是小业主老百姓有很多套房,自己住一套,其他的租赁,这就形成了50%的租赁市场。

新加坡接近80%都是公租房。有点像改革开放前,我们都住在政府集体企业的公房中,产权归公家,分配的房子归你租用,不是你的产权,也不能买卖。

这十年开发的房屋,每年十几亿平方米,作为租用的,不到10%,90%以上的商品房都是买卖,这个市场是畸形的。

租赁市场有4个不足:第一,租赁者是弱势群体,没有谈判的能力,租房的人和企业,可以随心所欲地调租金;

第二,随意把房子收走;

第三,各种重要的公权部门,没把租赁房屋的住户当做同等公民待遇,租了房子的上不了这个学区的学校,必须买房,医疗也是这样,医保的服务都和产权房有关,入户也是,买房满几年可以入户,租房就不行。

老百姓有了这个心态之后,会觉得我现在租房子是没办法,只要有一天,稍微有条件就买产权房,总之把租赁当成短暂的没办法的办法。

失衡之七:房价收入比

六七年家庭收入买套房是个合理的年限,我们现在实际情况,均价对均价,一线城市一般都在40年左右。

纽约、伦敦市中心的房子也不便宜,但是按伦敦房子的均价,家庭户均收入10年以内也可以买到房。

总得来说,我们高得离谱。

一般的二线城市,在20多年,当然也有边缘一些的地方,五六年。

失衡之八:房地产内部结构

一二线城市土地供不应求,房产开发量供不应求,这些地方只够卖三四个月,而且是在限卖限购的情况下,不需要去库存。有些地方是三年四年都卖不掉。

这是一种失衡,资源错配。

供不应求的地方应该多供一些土地多造点房子,供过于求的地方应该不再批土地给它。

这就要把错配的资源调配回来。

具体而言,房地产开发是个供给端的概念,不是等到市场需求端来调控,一定是在供给端,政府和企业可以有明确的信息,进行调整的。

比如,一个城市人均住宅是多少,大账上说40平方米,如果只有100万人,这个城市造4000万平方米就够了,过去几十年,留了2000万平方米,结果每年又去开发1000万平方米,五年一过,有个七八千万平方米,人均住宅面积就变成70平,80平,肯定过剩。

所以这是可以预测的,应该有规划数的,上下波动个10%、15%,不得了,不能由着开发商想盖多少盖多少,政府短期效应,这会儿开发的多,GDP投资拉动的多,短期效应,然后拍拍屁股走了,这个地方容易烂尾,后面的人收拾烂尾。

一个地方应该建多少写字楼?各个地方都在盖写字楼,作为城市中央商务区造的写字楼,为全社会的贸易公司服务的,一般中等城市以下,每两万元GDP一平方米,如果你的城市有1000亿的GDP,说穿了,500万平方米的写字楼到极限了,多造一定是过剩的。

如果是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呢,资源利用率高,其实GDP,4万元左右一个平方,上海一年有25000亿的GDP,第三方造的为所有人用的写字楼,6000万平方米足矣。

上海商业零售额在1万亿左右,这1万亿盖多少商场、零售商店呢?大账上说,2万元一平方米,1万亿造5000万平方米;上海还有一种方法,一个人2平方米,上海现在2400万人,打造5000万平方米,这种算法内在都有规则。

如果你一平方米的商业零售只有1万元,这一平方米的房子的价格在大城市里倒要几万元,赔死了。

有些城市,开发商一进来,搞一个五十万方的大卖场,不是一个老板搞的,这个老板搞两个,那个老板搞两个,政府有兴致批,都是空城鬼城的代表,好大喜功的代表。

这些都是要吸取教训的。

失衡之九:市场秩序

比如原来规划用途是写字楼的去造住宅,原来是工业后来做商业,随便转化用途,随意变换容积率,可能政府知道了,罚款一下。

各种乱象很多。房产销售时,商铺的面积切碎了卖,卖不掉了,售后返租,实际上是高息揽储,最后坏账,变成社会不稳定的源头。

房产商在融资的时候,高利贷,职工系统乱集资,社会上骗老百姓乱集资,都是房产商在开发中的乱象。

还有一种,批了土地后,两年必须启动开发,三五年完成,太多的房产商囤积了地十年没有开发,这十年来,房价涨了10倍,什么活也不干,利润增加10倍。

政府土地储备很少,开发商土地多多,囤地,囤房,卖不掉的房,切碎了卖,售后返租,当股票一样的当成标准化的再卖。

这些都是要加强管理。

失衡之十:调控方向

失衡是政府本身在管理房地产时,经济下行希望刺激房地产,往东调,房地产泡沫来了以后,希望压住它,稳住它,不让它乱涨价,往西调。

现在房地产调控是有这种不东不西的状态。

再有呢,采取的办法行政性的居多,短期的措施缺少理性的长周期措施,缺少法律性措施,缺少经济逻辑、经济杠杆措施。

比较多的是需求侧的调调控控,紧紧松松,在供给上进行有效的结构性调控比较少。

这就是我们在调控方面的缺陷,也是习总书记批评的,这种政府长周期的法制性的问题。

© 以上十项,是房地产失衡的具体表现,这种失衡会带来三个后果:

实体经济脱实就虚,土地成本高,房价高,对搞实体经济的投资肯定是不划算的。

实体经济看到搞房地产那么轻松,卖套房比它好几年赚的都多,有点钱就不再往实体投,都投到房地产。

实体经济的职工,也因为房地产价格过高,招来的人才买不起房,没地方住。

从长周期来说,房地产是必须要有的,但是高房价造成的后果,对实体经济的伤害是不言而喻的。

怎么样建立长效机制?围绕总书记说的,要从土地、金融、财税、投资、法制五个方面采取长效的机制,形成制度化的安排,系统地做好房地产的调控。

总书记的要求非常深刻,我要说的就是学习总书记关于房地产调控的五个方面要求的一些思考。

长效机制之一:土地

我觉得对土地的调控需要那么四个五个刚性的措施。

一个城市土地供应总量,按一人100平方米,100万人就供100平方公里,一千万人就供1000平方公里。

爬行钉住,后发制人。

什么意思?你这个城市有本事,把这个人口搞到500万,那我以前只给了你350万平方米,现在每年补你几十万平方米。

不能根据长官意志,计划未来有500万人,现在才两百万,就要500平方公里土地,结果我在10年里,真的给你300平方公里土地,你300万人没来,只来了100万人,甚至原来的200万人还走了,这个土地的错配,谁负责。

土地要爬行钉住,而不是说要你去臆想调控,长官意志,违反经济规律。

就按这个逻辑,不复杂,如果上海到了2500万人,一定要2500平方公里,不是没有地啊,上海有6000多平方公里,还有很多农业,农业在上海只占1%的GDP,农民人口也只有三四十万,在这个意义上,一定维持农业也是要做城市绿色农业,示范农业。由此而言,如果这个城市本身的土地不足了,不到人均100平方米了,就应该补上去。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不是拿到指标,三四百个城市大家平分,而是看谁人口多。

人口怎么多起来呢?有句话叫产业跟着规划功能走,人口跟着产业走,二产、三产发达了,人口就多,土地跟着人口和产业走。

当你把前面的几个环节做成了,我爬行钉住就行了。最笨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长效机制之二:法律

用法律,或者非常刚性的约束。

人均100平方米干嘛的?绝对不是100平方米都去搞住宅。作为城市来说,100平方大体上55平方米城市基础设施,公共设施,包括学校医院,城市绿地;工业20平方米。

如果一个城市有1000平方公里,就有200平方公里搞工业,1平方公里可以搞100亿,那200平方公里,那就是2万亿啊,很大的工业体量。

像金桥,90年代浦东开发的时候,规划了10平方公里,我们当时就定下来每平方公里至少100亿,到了2000年,朱晓明是金桥开发区老总,他说,金桥已经有1500亿。10平方公里里面,7平方公里的工业园区,每平方公里干了200亿。

我讲这段话意思是,工业就是要约束性强一点,要把过去太慷慨的工业用地再高压紧逼下把土地置换一些出来,或者在产业结构、工业结构里做一些调控,把低利用率的换成高利用率的,使工业更加节约。

剩下的25平方米,就是土地批租,商品房的开发,20平方米给居民开发,5平方米给商业。

如果1000万人的城市,可以搞一个50平方公里的商业区,大家知道曼哈顿的商业区多繁华,只用了10平方公里。

原来上海的南京路,多繁华的商业,整个土地的建筑面积几平方公里,非常节约。

地价方面呢,总的供应量起到了保障作用之后,拍卖土地的时候也要有限价措施,大体上讲,楼面地价不要超过当期房价的1/3。

如果周围房价是1万,这会儿动迁产生的土地拍卖,拍到3300,就应该适可而止,不能说我征地花到6000,我就要拍到6000。

限价不是长官随意的限制,其实政府不在土地上去推高地价,地价跟着房价慢慢走。

如果你是旧城改造拆下来的,成本的确很高,不能由着这个成本,由着拍卖覆盖成本不亏本这样的小心眼,应该把政府给你的城乡结合部的,供应比较充分的土地资源,那个地方可能会得到的土地出让金,补充平衡市中心旧城改造的土地出让金。

这么平衡之后,看起来你可能吃了点小亏,但是城市投资环境好了,工商经济发展了,实体经济和房地产不失衡了,你是可持续发展,税收、金融、投资都跟实体经济更多地连在一起,城市会更好地发展。

金融方面的措施要坚决守住底线,任何开发商买土地的钱,必须自有资金,上世纪90年代我在浦东开发的时候,就是这个约定。

这里面有个原理,开发商对房地产的总投资理论上1:3,自己的资本金是1的话,社会的融资可以是3,就是总资产的25%是资本金。对工业企业,我们是1:2,1/3的资本金。

房地产商呢,融通量大一点,1:3,也就是25%的资本金,当然是拿来买地了,地如果是你自己买的,可以抵押了融资,拿到钱造房子,封顶的时候,可以预售,老百姓已经把预售定金或者按揭贷款的资金转过来,最终是土地的自有资金加房屋开发的融资资金开发贷,再加预售过程中老百姓的按揭贷。

现在全国房地产商的融通量是多少呢?1:9,我这么说可能还是保守的,有的开发商可能1:50。

你听他有几千亿的资产,债务95%,万一有坏账,银行倒霉。

买地皮的时候,来个三七开,如果这块地皮是10个亿,他自己拿3个亿,借了7个亿,拿到地了去银行抵押,抵押至少六七个亿,造房子,卖楼花,把预售的钱拿到了。

这个地是10亿买来的,三年后,地价涨到20亿,真的要开发的时候,20亿作为抵押物,可以拿到15亿的钱,整个开发流程中的融资,到了1:9,这就是房产绑架金融的情况。

地王不断出现,是房产商跟金融系统的关系,谁融资能力强谁就拿到地王,融资再多也不担心,地价一炒高,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地王现象不仅是土地短缺,拍卖机制的问题,还和融资的无限透支,缺乏隔离墙有关。

为什么那么多资金都往房地产里面走,如果有一个防火墙,一切买地的钱通通不能借债,只要做到这一条,M2跟你有什么关系?进不来的嘛。

我在重庆,一直是管住融资的,但有时也会露项。

来个房产商,买了15个亿的一块地,把房子造起来又花了15个亿,30个亿全是借来的,而且借的高利贷利息是17%,五年时间,30亿债务变成60多亿,房子造好实际上也只能卖个四十亿,五十亿,当然破产了。

一查账,是三个很有名的工业企业,看着房地产热,工厂还可以,搞汽车的,跟信托公司去借钱,这个事情一协调,我说三令五申不许借钱买地,借了高利贷还来买地,这是个教训。国土局说这三个公司老板都是有名的工商联副主席,去信托借钱都是用工业企业的产权抵押的,所以就疏漏了,没查。我说一切房产商批租土地,别的不用查,就查资金血统,只要是借来的,通通不允许进入。这样一来,地王会消失大半。

第二个是房产商在开发过程中,如果一个房产商,有几十个上百个金融单位的账户,总的债务,高利息的占了全部融资的50%以上,对不起了,资金账户是危机状态,这种房产商,对它的运营,都要当心。

第三要管住老百姓买房的融资,首套房是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首付,第二套房百分之五十六十的首付,第三套房,通通全首付,只要全首付了,不管他买三套五套,不用担心他会带来金融危机,危机是他自己家里的事情。

这条要坚决做到,但是在中国做到比较难,美国做得比较到位,美国不是所有的商业银行都可以搞按揭贷款,美国的按揭贷款,就在5个金融机构,对50个州全部覆盖,这样的话,老百姓的按揭一目了然。

我们银行对老百姓的按揭贷款造假账非常粗放,老百姓在其他国家是交税单,根据这个来测算能付多少按揭,我们叫单位开收入证明,一个私人老板,现在就帮员工开五万块一个月的收入证明,有啥关系?甚至银行自己有萝卜章给客户开收入证明。

长效机制之三:税收

税制从来都是重要的调控手段。

第一条,高端有遏制,中端有鼓励,终端有保障。

比如,你如果想买一个5000万元的高端别墅,交易契税,可能要交5%,普通住宅交1%,保障房0.2%,还可以抵扣,这样的话,就叫差别化税率。

别墅买了以后,两年或者五年就要炒掉,我就把交易税从5%,递增到8%,香港就这么干的,不断在印花税上递增,加到没人敢炒。

中端有鼓励,老百姓买的是自己住,总的有各种抵扣,我甚至认为,住房首套房,按揭贷款的钱,可以抵扣个人所得税,我相信中国政府搞税制改革,分类税改成综合税的时候,是可以按揭贷款抵扣所得税的。

全世界都是这么抵扣的,美国个人所得税,账面上39%,实际上25%,就这么抵扣掉了。

低端的有保障,不仅不收税,政府出钱帮你解决住房问题。

这是三端调控的体系。

第二个是要把物业税、房产税或者以后总体上叫房地产税搞上去。

什么叫房地产税?一是对这个社会存在的各种存量、增量都要收税,不是说只收增量,试点的时候可以;

二是如果物业价值上升了,根据升值的额度来收税;

三是越高档的房子持有的成本越高;

四是低端、中端和合理的住房需求,房地产税里是有许多可以抵扣的,最后这个社会百分之七八十的老百姓,尽管房地产税是普遍实施的,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压力不大,一定是对高端的炒房持有者会有巨大的压力;

五是大家会说,房地产税收了,土地出让金是不是就不收了?你不能前道到,后道也收。国外土地是私有的,没有土地出让金,国内土地是国有的,有出让金是合理的,并不是有房地产税就要否掉土地出让金。

出让之后,是不是70年以后再要第二次出让呢?有房地产税覆盖,淡入淡出,就不用补交土地出让金了,这也是一种逻辑上的必然。

房地产税有什么好处呢?第一让税制健全,中国普遍是间接税,缺少直接税,房地产税是一种持有环节的直接税,在美国欧洲,直接税占总税收的40%,中国连10% 都没有,这是税法体系、国际惯例的一个方向性实践。

第二,房地产税对炒房是有一定的遏制作用的。说房地产税对炒房没作用,要么是弱智,要么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第三,有了房地产税以后,持有环节成本提高,对资源优化配置、对租赁市场的形成有好处。

第四,对社会在房屋领域的意识形态有意义,所以2009年、2010年在财政部领取了这项任务,在重庆做了试点。

税收方面还有一个事,三中全会提出,农村的集体土地和城市的国有土地,如果在一个地方拍卖,现在的办法是非要把农村土地征用,然后一起拍,征地的时候,一般地价比较低,这样就减少了农民的利益。

三中全会提出,同地同权同价,要把这件事落实到位,税收要跟进。因为地价,拍卖的时候很可能卖出500万元一亩,明明是农田,怎么会变500万一亩,因为地价并不是征地成本决定的,它和基础设施相关,有地铁当然高,基础设施配套好地价会高,这些土地的地价高,是社会资源的投入。国有土地拍来的高价,当然去盖这些公共资源,集体土地拍了高价,全部归集体家庭所有,这个不公平。

所以在美国、台湾、马尼拉有个税收,不管哪一类土地,成本算掉以后,增值部分,增值50%,收40%的税,增值100%,收50%的税,增值200%以上收60%的税。

这个增值税现在还没有出台。

没出台呢,真要把现在的土地同股同权同地价去拍,拍出来之后农民就拿钱吗?也不一定。

这块地正好在金融区边上,拍了个500万一亩,那个农民同样的地,在学校旁边,拍下来就是造学校,50万一亩,这个农民不就吃亏了吗?

这个意义上讲,拍的低的,土地增值税交的很少,拍的高的,土地增值税交得高,也是一种平衡。

长效机制之四:租赁市场

习总书记在2014年城市工作会议上讲过,每个城市特别是大城市,总有20%人买不起房子,政府要造公租房配置给他们。

如果一个社会有1000万人,200万人租了公租房。另外有200万人住了房产商造的住宅持有出租的房子,商业性的租赁房,还有10%的人住了小业主出租的房子,如果我们能有50%的租赁市场,那住房系统就比较平衡了。

公租房,这几年政府都造了一批,我觉得政府的公租房有五个要点:

一是,大体上不能造太多,一个城市覆盖20%的人口,如果100万人的城市,公租房的投放对象是农民工、学生和城市的住房困难户。我们以前帮困呢,总是看人家的家庭收入两千块三千块,其实只要看人均住房面积,三口之家,十年来人均住房在30平方米以下,他也许年收入有10万元,也许小孩在美国读书,或者老人生病,住房困难户造不了假,收入困难户很容易造假。学生不会造假,农民工造不了假。这个不要靠收入证明,现在的收入证明搞不清。

第二,要三配套,房子造好了,公共设施学校医院的配套,公共基础设施的配套,户籍管理的派出所、居委会的配套。

第三,管理上,公租房是国家的,不能有二房东赚外快。

第四,不能造成贫民窟,应该和商品房集聚区行成1/4,3/4的比例,地区的公共设施配套是给所有人的。

第五,租金应该是商品房租金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符合低收入公租房对象家庭收入六分之一的房租。

实际上,公租房,60%的左右的贷款,收到的租金利息足够平衡贷款利息,五年以后,老百姓可以把房子买过去,共有产权房。

共有产权房可以按市场价卖,卖的时候,政府回购。美国、新加坡都是这样。

我和美国的住房保障局局长交流过,他们的保障房造出来以后,老百姓想要退出去,只能退给政府,由他们再出给新时期的保障对象,这件事应该持之以恒,以民为本地去做。

房地产商不是不愿意持有,而是融资结构害了整个中国的房产商,永远做不了持有房子的出租者。他一比九的融资结构,逼得他房子一造好,就急吼吼地要回笼资金。

李嘉诚不是这种状况,他在浦东拿的地,1993年拿的地,1997、1998年造好,出租,协议都是10年期,到了2008年、2009年的时候,全部回收,重新装修,2009年、2010年开始变成销售,房价从一万多变成10万,这就是发了横财了。

中国租赁这么少,跟房产的租赁结构有关,政府要让开发商进入1:3的融资结构,到了持有环节,能够出租的,必须60%的资本金,40%的贷款,这样的话,收来的租金一定能够平衡40%的贷款的本息还款计划。

政府对这种,三年五年十年租赁的房产公司,有一套鼓励政策,包括租房的公积金,应该尽可能地提供给房客,公积金拿来付房租,房租抵扣个人所得税,拿出房子出租的也应该有鼓励。

对租房者,要从法律上保护产权房的居民同等的公共服务地位。

长效机制之五:地票

最后一点我特别要说的是,整个房地产的调控还有一个措施就是地票。

地票是在讲什么呢?

我就说中国土地制度有两件事。

一件事,我们这么多人,耕地总的不充分。要做两件事,第一是集约节约使用土地指标,不要造成每10年少1亿亩的需求,应该每10年,少5000万亩,4000万亩。

还有20年就用到18亿亩土地红线了,如果这2亿亩,可以变成40年,50年用到,这样可以把时间拉长,可持续发展势头更猛。

最重要的是工业用地要节约,同时农村的建筑性用地要集约节约,商品房的住房用地不能太苛刻,要多给。

第二个要讲个更深入的问题,一百年、两百年,城市化大规模推进过程中出现的现象,城市化进程没有减少耕地,耕地有所增加,人在在农村居住的时候比较分散,人均建筑用地,要用到250平方米到300平方米,城市比较节约和集约,人均是100平方米,所以当1亿人进城,真要在城市中生活,城里边肯定要给他1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那么农村里面可以退出2.5万平方公里土地,但是中国的农民呢,两头占,所以我们才会出现10年少1亿亩,30年少3亿亩,否则的话,应该是大体平衡,平衡还有余。

要化解这件事,我自己认为有三个原理。

第一,宪法上规定的三个底线,农村的土地是集体的,你不能把它变成私人的,农村的土地变化中间要保护农民的利益,农村的土地有用途管制,搞农业的搞农业,搞建设的搞建设,这三个是游戏规则,不能改变。

第二,耕地的转换,要使得农村退出来的地,大于进城的地,这是世界城市化运动中的一个现象,我们没有这个现象,要把它体现出来。

第三,你不能光说城乡结合部的那点郊区进行这样的转换,要让1000公里外的农村,分享城市增值的级差地租。

按照这三个原理,我们想了一个地票的招,就是要把农民进城以后的宅基地,或者集体组织废弃的乡镇企业的土地,废弃的小学土地,废弃的粮站的公共用地,复垦为耕地。

农民进了城了,房子空在那里,租不出去,卖也卖不了几万块钱,把农房农地复垦为耕地。

这件事有四个环节:一是复垦;二是有关部门验收;三是给你一个地票可以到交易所交易,房产商要买城乡结合部的土地,需要指标,就来买这个指标;四是城郊结合部的土地就去掉了。

这个过程中就可以看到,农民进城了,农村闲置的宅基地建设用地变成耕地了,城郊结合部增的耕地,小于农村复垦的耕地,最后增减挂钩,全社会的耕地总量增加。

这样的一个工作可以产生几个好处:

一是耕地保护。

现在出现了先征后补,我们现在每年征600万亩耕地,国家也要求各地想办法去造600万亩耕地出来,你征了600万亩,要造600万亩,大家都同意,等到我把地征了以后,五年十年,是不是能造出耕地出来,不知道,或者造出来一半,没完成。

另外,几千年农耕文化早就把可以造农田的地用了,所谓的造耕地,是把山坡上,一个25度、30度的地造成梯田,破坏生态嘛,把树林子地造成种菜的地,或者把弯弯的河道拉直,弯弯就变成良田,破坏生态,没办法的办法,大家都装糊涂了。

所以地票制是把农村缺少充分的耕地复垦的后备资源的这件事给解决了,我不复垦生态里的野地,复垦的是废弃了的宅基地,公建用地,这就是一种集约节约。

腾出来的地票指标,让房产商造房子去了,这不是平衡了吗?这是一个好处。

第二个好处是反哺农村。

房产商买地,一亩花个几百万块,花几十万块来买这个指标,这个钱给了农民,可以反哺农村,这个反哺不是反哺5公里、10公里外的近郊,100公里,1000公里也可以的。

黑龙江的农田产生的地票,上海如果几十万一亩买过来,上海征上海郊区的地,这个钱就到黑龙江去了,地票几千公里就可以辐射了。它的虚拟性,票据性,使它有辐射性。

第三是增加农民有收入。

我们这些年,一共卖了20多万亩地票,每亩地票十多万元,差不多四五百亿,农民拿到了,农民拿了这个钱,在农村造房子,进城都可以。

第四,农民进城,有了公租房,这笔钱可以改善城市的生活。

地票这种制度,对城乡之间的土地交易是有帮助的,但是我认为,这都是以城补农,对农村的好处,最最重要的是在城市化过程中,对平抑城市中土地不足造成房价畸高的这种根源,起到遏制作用,能帮助大城市增加土地的有效供给。

重庆在过去这些年,每年从国家这儿拿来的土地指标,20万亩,也的确50%几,城市、基础设施用掉了,工业上用掉20%几,商业去掉5%,也只有10%了,我们这10%通通给了中小城市,万州、涪陵等,他们实力比较弱,开发过程中拿国家的指标,国家的指标不花钱。

主城重庆这个大城市,800万、1000万人口的,每年2万多亩的房地产开发地皮周转指标都没有用国家指标,基本上每年2万亩的地票就在主城,主城的房产商,在主城动迁一概用地票,地票不受国家约束。

这样的话,土地供应量实际上增加了一倍,就比较宽松了。

这就是我要讲的,总的来说,分两个部分,10大失衡和5个方面的制度安排,如果通过制度的安排,按照中央的要求,不仅是行政化的安排,不仅是供给侧改革基本面的安排,比如中国最终应该有房地产税法,应该有住房法,老百姓租赁房的法律,其实我刚刚说的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在这三个法律的框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