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割中产阶级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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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豆腐乳儿
来源:非凡油条(ID:ffyout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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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已经在国内循环为主的路上了

有的人“内循环”这个概念误解很深,真把它当成关起门来过日子甚至闭关锁国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不论怎么想,中国已经在国内循环为主的路上了,而且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进程,只不过内外部环境的变化使之加速了而已。

那些担心闭关锁国的人,可以先看看最近十年的货物出口数据,还是逐渐增长的。

又要割中产阶级韭菜了?

再看最近十年的货物进口数据,大趋势也是增长。

又要割中产阶级韭菜了?

近十年的货物贸易进出口顺差,最近几年增长减缓甚至下降了,和进口扩大是有关系的,但货物出口额减去进口额还是为正,还是顺差,而且去年也有四千多亿美元的顺差。

又要割中产阶级韭菜了?

这说明,哪怕和美国发生贸易摩擦,中国的货物进出口额还在不断增长,甚至货物贸易顺差降低幅度也不算大。

真正的逆差在服务贸易领域。2019年服务贸易逆差15024.9亿元,这还是比起2018年下降10.5个百分点后的结果。

把各项收支项加起来一算,2019年中国经常账户顺差为1413亿美元,占当年GDP的1.0%。

经常项目顺差同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在2007年还高达9.9%呢。

这能说明什么?难道能说明中国人民崇洋媚外,对国外的货物和服务买买买,导致进口增长,中国经常账户顺差占GDP比重不行了?

不,这说明的其实是,市场和资源两头在外的国际大循环动能明显减弱,中国早就不仅仅是那个赚点辛苦加工钱的“世界工厂”了,中国还在成为“世界市场”,在市场端话语权越来越大。

去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411,649亿元,约合6.0万亿美元,同比增长8.0%。与之相比,2019年美国零售和食品服务销售总额约6.2万亿美元,同比增长3.6%。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中国就能反超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如今出了意外……好像也很有可能今年就超过去了。

中国实在也不是谦虚,我一发展中国家怎么就成了全球第一大市场呢?但这就是14亿人用钱投票投出来的。

所以对外经贸活动还重要吗?说不重要,是说经常项目顺差已经不是拉动GDP的重要原因了。但对外经贸活动本身还是很重要的,就说这315446亿元的全年货物进出口总额,54152.9亿元的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可是能养活不少从业人员,解决很多就业岗位的。

更何况进口货物里,还有一些我们确实非常需要又一时无法通过自己的生产补齐缺口的,从大豆这样的农产品,到石油这样的能源和工业原材料,再到芯片等高科技产品,还是需要依赖对外贸易的。

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还有其他好处,那就是应对贸易摩擦的底气更足了。我们不会像美国那样仗着国内有大市场,挥舞贸易制裁大棒到处贸易战。但我们也不该怕事了,全球第一大市场就是我们的底气,在面对贸易不公正对待的时候可以借此施加更多影响力了。

大领导提的可是“以国内循环为主、打造国内国际两个循环相互促进新格局”,光提内循环本身,而不顾“国内国际两个循环相互促进”,那可就是误解了。

投资拉动吃力了

中国消费旺盛,乃至即将成为全球第一大消费市场,还有一大好处,那就是给GDP增长注入了更强的动力。

拉动GDP的三驾马车,除了刚才提到的外需之外,就是投资和消费。

前些年经济上有困难,想到的办法就是大搞投资,搞基建。这招在以前屡试不爽,2008年金融危机就高了四万亿的项目,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但是中国的投资里面间接投资占比例很大,这就导致很容易积累债务。

为此,2015年就开始了去杠杆,历年强调,已经让结构性去杠杆取得初步成效,2017年我国宏观杠杆率仅上升了2.4个百分点,2018年甚至下降了1.9个百分点。

然而随着国内外的风险挑战与中国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加大,2018年起,从去杠杆变为稳杠杆已成大势所趋。今年受到疫情等问题的影响,连“稳杠杆”都不怎么被提到了。新的投资已在计划中,这次是50万亿新基建。

不过前些年积累的债务,弊端在如今慢慢地暴露出来。

之前提到过的欠债400亿的独山县,大家可能也看腻了。其实贵州是地方债问题的重灾区,业内人士都知道,该省下面地方政府以及政府相关投资平台的债务,投资人都认为有上面兜底,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发展到债务总额很高的地步。可是一般当地没有好的创收途径,财政收入难以弥补债务开支,假如上面说了不想兜底,问题就会暴露出来。

只是以前业内知道的东西,最近大众恍然大悟了而已。

比如最近新曝出的贵州大方县拖欠教师工资补贴五险一金近5亿元的事,还好问题得到了解决。该县今年前六个月财政总收入近31亿元,财政总支出却高达40亿元。其中和这件事相关的教育支出近5.8亿元,可是债务还本付息支出就有6千多万元。从2018年末地方政府债务情况看,该县当时的政府债务余额58.89亿元,如今债务还本付息支出这么高就可以理解了。

要是继续加大投资,债务进一步堆积,那些本来就还不上债的地方,再背更高的债务显然不合适。

间接融资容易积累债务,那么直接融资可就没这个问题了。我之前提到过下一步会大力发展直接融资,可这是未来的美好目标,现在的直接融资可没那么强大。

就以大家最熟悉的直接融资渠道A股为例,2019年沪深交易所A股累计筹资还不到1.4万亿元,比起近百万亿元的GDP,A股融资额是不是还有点不够看?

而且以前投资多是因为以前投资确实赚钱,在产能匮乏的时候生产什么都赚钱。可是中国早已不是高速度发展阶段,而是进入了高质量发展阶段,面临的是产能过剩,投资的利润率还是会逐渐回归到正常水平的。

高技术含量的、稀缺方向的投资,利润率还是可以很高的,也很吸引人。一般的投资,早就过剩了。

加大再分配力度

落到最后,还是要促进消费。

按照最近中国社科院副院长蔡昉演讲里所说,城乡居民分别占78.2%和21.8%,居民消费特别是农村居民的消费、低收入群体的消费,应该成为越来越重要的拉动经济的需求因素,这应该也是促进双循环政策的重点。

想要促进消费,就要提高居民消费能力。可是消费能力不是凭空得来的,有收入才有消费,想要促进消费,就得提高收入或者改善收入分配。

继续按照他的思路来,可以看出,各个阶层的收入都在增长,但是阶层之间的差距仍然很大。挖掘消费潜力较大的方向还是在于分配。而在新的高质量发展时期,劳动力市场初次分配机制改善收入分配的潜力越来越小,所以通过各项手段进行再分配成为了下一个扩大消费内需的政策关键点。

至于怎么搞再分配,蔡昉的演讲里说得很简略。他提到一个现象,就是中等偏上收入国家的收入差距比较大,而一旦进入到高收入阶段,比如到了人均GDP12000美元-15000美元的阶段上,基尼系数一下就缩小了。

讲到这里,他说:

“过去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因素造成的,大家提出很多假设,其实这里面也没有那么复杂的道理。唯一的道理就是,国家进入高收入阶段,政府加大了再分配力度,用税收和转移支付的办法一下子就把基尼系数缩小了。”

这话说得简单,“没有那么复杂的道理”,但是加大再分配力度,可是要触及很多利益集团的,落实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在采访的演讲中,他还提到了世界经济长期停滞的前景。谈这个问题时,他引用了美联储前任主席格林斯潘的话。

格林斯潘认为,经济停滞问题出在社会福利支出太多,正是这种现象导致全球停滞。解决的办法,当然是要遏止这类支出的增长。格林斯潘还讲到中国老龄化在加剧,相应的福利支出也在加快,这些都会挤压储蓄,导致投资不足,最后生产率不能提高。因此,格林斯潘暗示的政策含义就是,中国不要更多增加公共开支,不要像美国那样把过多的钱用在社会福利、社会保障上。

蔡昉认为格林斯潘解决问题的提议是错误的,他否定了要削减福利开支的主张。

包括大领导在最近的讲话中也提到了,实现更加充分、更高质量的就业,健全全覆盖、可持续的社保体系,强化公共卫生和疾控体系,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加强社会治理,化解社会矛盾,维护社会稳定,都需要认真研究并作出工作部署。

假如这些都能落实,而没走上削减福利开支的道路,等于改革进入深水区,啃硬骨头,是国家之幸,也是民众之幸。

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

具体到加大再分配力度该怎么做,蔡昉最近接受采访时的说法是,当前最大的突破口就是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

他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如果能把城市居民的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惠及到农民工身上,政府固然要花钱,但是农民工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能力也会大幅提高,基本公共服务保障能力也就让这部分人群后顾无忧地去消费。”

由此可见加大再分配力度最直接的受益者是低收入群体,保证他们享受到更好的基本公共服务水平。

又要割中产阶级韭菜了?

至于什么是低收入群体,这个标准可能比大家想象的要低一些。要知道,2019年的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30732.85元,换算到每个月连2600元都不到。

假如蔡昉提到的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能够实现,就要有更多的钱投入到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中,到时候穷人的负担会减轻,富人的避税手段比较多样化,对于中间的中产阶级来说,恐怕是要被薅点羊毛的。

像老油条老师就知道,以后自己的医疗和养老怕是都得靠自己,我们之前推荐过的年金险和重疾险他都购买了。

当然,这里不是说五险一金不重要。相反,五险一金很重要,是你最基本的保障。但是总会有特殊情况,比如大方县连教师的五险一金都一度拖欠了。为了多一层保障,用较少的钱撬动更大的保障杠杆,买商业保险其实是条可行的路。

当然,假如真的要薅中产阶级羊毛来让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我还是赞成的,这起码体现了改革的决心,以及对底层民众的关怀。底层民众的消费能力提升了,最终也会促进经济增长,惠及每一个人。

我不想看到的未来是,类似于格林斯潘提到的,嫌如今的福利给的还是太多了,想要削减福利。

格林斯潘做美联储主席的时候,新自由主义在全球大行其道。新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如里根,美国人民对其削减福利也是有不满了。可能美国本身福利也不多,换到福利较多的欧洲国家,比如英国新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撒切尔夫人,上任后大力削减福利,可是惹得英国的无产阶级不满——曼联和利物浦两大死敌的无产阶级球迷能达成的唯一共识,就是在撒切尔夫人坟头蹦迪。

那段时间中国也不是没搞过类似改革,很多福利被削减了。下岗、住房改革(住房分配被取消)、大学教育收费提高等,如果从现在的眼光看是时代的迫不得已,也有利有弊,但当时的人感受确实是很痛苦的。

假如未来真的走上全民削减福利这一条路,恐怕意味着改革的失败,是我不想见到的。

更何况,如今民众的福利也不算太多了,再削减的话,于心何忍呢?

参考文献:

蔡昉最新演讲深剖双循环新格局最根本的政策着力点 https://mp.weixin.qq.com/s/MFsgI44VfekavlPPO_FckA

在经济社会领域专家座谈会上的讲话https://mp.weixin.qq.com/s/0baei5DHN2z12FhdsdVUTw

蔡昉:拉动内需必须加大再分配力度,突破口是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https://mp.weixin.qq.com/s/saDH0G4klcNlV9-y1mDLSg

2019年全年进出口总额315446亿元 比上年增长3.4%_新浪财经_新浪网 http://finance.sina.com.cn/chanjing/cyxw/2020-01-17/doc-iihnzhha3015052.shtml

国家外汇管理局:2019年中国国际收支保持基本平衡|顺差_新浪财经_新浪网 http://finance.sina.com.cn/roll/2020-03-28/doc-iimxyqwa3720717.shtml?cre=tianyi&mod=pcpager_news&loc=18&r=9&rfunc=8&tj=none&tr=9

[观点]中金公司:预计2020-2021年中国将成全球最大消费市场_全景快讯_全景快讯_全景网 http://www.p5w.net/kuaixun/202009/t20200904_2449503.htm

2019年中国服务贸易逆差同比减少1760亿元-中新网 http://www.chinanews.com/cj/2020/02-10/9085986.shtml

贵州大方县拖欠教师工资补贴五险一金近5亿元 http://www.wccdaily.com.cn/shtml/hxdsb/20200907/137889.shtml

50万亿!新基建的风口在哪里?|固定资产投资_新浪财经_新浪网 http://finance.sina.com.cn/wm/2020-03-27/doc-iimxyqwa3581478.shtml

国家统计局:2019年沪深交易所A股累计筹资13534亿元 比上年增加2076亿_证券时报网 http://kuaixun.stcn.com/2020/0228/15689680.shtml

大方县人民政府门户网·县本级财政预决算及三公经费·大方县2020年一至六月财政收支执行情况分析 http://www.gzdafang.gov.cn/zwgk/zdlygk/czzj/xbjczyjsjsgjf/202007/t20200716_61636552.html

统计局:2019年国民经济运行总体平稳 发展主要预期目标较好实现_部门政务_中国政府网 http://www.gov.cn/xinwen/2020-01/17/content_5470097.htm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Yirfl4CUIcUrz9Yrkw_8oQ

李稻葵:最艰苦、最麻烦的是未来100天!

  编者按  

 

新冠危机爆发后,在未来的这十年与之前相比区别在哪里?我国提出的国内大循环应如何理解?在中美争议加剧的局势下,如何理解并应对当前的国际形势?

 

针对双循环以及十四五规划等热点问题,经济学家圈近日采访了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创始院长李稻葵。

 

以下,enjoy: 

 

李稻葵:最艰苦、最麻烦的是未来100天!

来源:经济学家圈

采访&文字编辑:邱思睿

 

经济学家圈:如何理解现在提出的国内大循环?为何现在提出?

 

李稻葵:其实这个概念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了,至少我们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一直在以不同的形式提这个想法。也许我们用的不是“国内经济大循环”这个词,但是是这个想法。这个想法就是中国经济形势经过全球金融危机,2008、2009年以及之后的几个调整,到现在我们中国与世界的经济关系,事实上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这个重大的变化,从量上说,就是我们现在对外的依赖度已经大大下降了。

 

讲一个数字,2007年金融危机爆发前的一年,粗略地说,我们每100块钱的GDP中,有35块是出口。为了这35块钱的出口我们又进口了25块钱,那么我们的净出口是10块钱,也就是10%。现在这个数字到了什么水平呢?去年一年,2019年我们基本是平衡了,净出口大约是1%,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每100块钱的GDP对应的是17块钱的出口,16块钱多一点的进口。所以现在不能说中国经济还是严重依赖国外市场。这是一个最粗浅的、最直观的现象。

 

再往深层次看,中国经济的对外依存度在其他两个方面也是下降的。比如说一个是外资,我们的外商直接投资常年是保持在1200-1400亿美元这个水平,那么这是什么概念呢,现在我们的GDP是14万亿美元,所以我们的外商直接投资只占到GDP的1%左右。几年前这个数字还是2%左右。

 

再讲一个更深层次的例子,过去我们加入WTO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是用市场换技术。技术层面,我们是靠大量地出让市场,来说我们来和你们合资,一起来做。典型的例子是,华晨宝马,宝马持股50%,华晨50%,那么华晨帮助宝马克服一些当地市场的困难。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华晨宝马和宝马公司一起去寻找零配件,再帮助中国的零配件厂发展起来了。宝马的技术部分转给了华晨、转给了零配件厂,从生产椅子、到生产保险杠、到生产发动机的仪表盘,全都是国产化了。


就是我们在经过金融危机之后的这十几年,中国经济在不断的调整:在市场、资本和技术上我们对外依存度都下降了,这是一个本来的趋势。那么在新冠危机之后,这个趋势又得到了加强。因为新冠危机之后,西方主要国家,进一步加快了他们去中国化的步伐。他们到处都讲,他们的生产链不能单依靠某一个国家——就是中国;他们到处都讲,中国的生产现在太重要了,我们一定要多元化,而且还对中国的出口施加了关税,进行贸易保护主义。国外的这些主流的国家,尤其是美国,他的逆全球化也好,他要搞自己经济相对的独立性也好,出于各种考虑,都不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依靠中国的市场。所以新冠危机爆发以后,在未来的这十年,我们想用国外的市场、资本、技术,这在客观上讲,这种可能性大大地下降了。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因素,这个因素虽然不是很重要,但是必须得提,就是可见的未来5-10年,全球经济恐怕是一个低速增长的时期。因为不到10年之内,两场危机重创了全球经济——一个是全球金融危机,还有一个是目前还没有结束的新冠疫情。所以在未来的十年,全球经济恐怕很难再回到过去的十年和二十年的高增长时代。


总结来说:

 

第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太大了。我们现在已经占到全球经济的16%,我这个是按照目前的市场汇率算的,如果按照我们的物价算的话,可能得22%-23%,而十几年前是8%都不到。现在光靠外面的市场,我们吃不饱了。

 

第二个因素,是国外对我们猜疑了,不愿意搞全球经济一体化、不愿意在很多方面跟我们深度合作了。

 

第三个因素就是全球经济在未来十年将会放缓,它也拉不动我们了。

 

这三件事不是突然发生的,过去的十年中在不断推进,只不过这个疫情让它变得更为鲜明、突出,让大家都觉醒了。


那么内循环,它的内涵是三个要求:


第一,市场主要靠自己;

 

第二,资本主要靠自己,我指的资本主要是说,未来我们的很多上市公司,包括一些高科技公司,可能未来要想方设法放到香港、上海A股或者深圳上市;


第三,科技,更多的科学技术、商业创新得靠自己。


三方面逐步要靠自己。


但是,绝对不能放弃外循环,绝对不能放弃对外开放。

 

如果说国内经济内循环给我们带来的是经济增长的量,那么外循环是支撑我们增长的质。质跟量同样重要。我们不能只是盲目地扩大我们的市场,关起门来。如果我们的企业不走出去,我们的技术不跟人家PK,我们不去跟别人互相交流互相学习,那中国经济很多方面发展的质量会打折扣。

 

经济学家圈:要实现国内大循环需要解决哪些问题?

 

李稻葵:我认为要在三个方面突破。


第一个就是要释放潜在的,我们国内的市场需求。

 

第二件事情,就是科技方面,一定要抓住未来十年全球科技创新的机遇。未来的十年,我们会进入到科技创新的一个高峰期,一定要在若干方面能够做到全球领跑。

 

第三个方面就是我们的资金循环要做得更好。

 

展开来讲的话,什么叫释放需求呢,就是我们现在的需求还是有的。

 

我经常开玩笑我说我们“10+4”的问题。


我们还有十亿人口没有进入到中等收入水平这个阶段,这十亿人口中很多人没有坐过飞机、没有坐过高铁、家里没有空调,冬天甚至没有取暖的暖气。这十亿人,要让他们的需求上升,就是要城镇化。有些进了城的,但是还没有融入城市生活的,要把他们迎进来、安顿下来,让他们真正的在城里扎根,让他们在农村的那些地,宅基地也好、承包地也好,要长期的稳定的租出去。现在不能卖,但是租出去。让他安安心心在城里生活,在城市为家。这是第一个关键。


第二个关键是什么呢,是已经进入到中等收入水平的这四亿人口,他们现在也还有需求没有满足。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对一些基本的公共服务有要求,但是这个基本公共服务没有完成,因此他们不敢花钱,比如说教育、医疗、养老,还有基本住房——有些人还没有合适的房子。所以这几个方面,对应四亿人口,公共政策必须发力,必须要提供最基本的公共服务。

 

比如说拿教育为例,政府应该兜底,应该尽快普及十二年的义务教育,保证四亿人口对应的孩子们,最起码能够高中毕业,能够有一技所长。因为就算他上不了大学,他也应该有比较好的技能,应该今后能够做一个技工,有一个上升的通道,跟德国人似的,德国技工的工资也很高的,生活也很好的。


医疗也是,就是有些摊上大病了,比方说透析那种东西,万一真得了那个病,至少有一部分费用,政府来出。这些逐步逐步的,不是一步到位啊,但应该可以逐步来解决了。


基本住房也是,如果有人暂时在城里买不起房,比方说北漂的,政府可以修一点平租房。以北京为例,五十平米,一个月三千块钱——当然要严格控制啊,不能说高收入人去占那个便宜,把它稳定住。


还有基本养老,如果实在老无所依的,政府应该提供一些基本的设施。


所以这些方面,我想未来十年,得发力。如果这方面能发力的话,很多中等收入人群就愿意花钱了。所以这是释放需求,是内循环的第一件事。

 

再补充一点,就是一定要形成一个统一大市场,不能搞地方割据。现在地方割据的现象还是比较严重的,比方说北京现在的出租车还是以北京现代为主,上海的还是以上海大众为主,重庆还是以长安为主。但是这个地方一定要打通,打成一片,这个也是要改革的。怎么改革呢,我们最近搞了一个研究,就是要把地方政府的激励要调整过来。地方政府的激励现在是抓生产、抓税收,因为地方政府最愿意干的是什么呢,就是比方说投一笔钱,花二十个亿、五十个亿,把一个新能源汽车的工厂给拉过来,它指望这个新能源汽车的生产,未来能够给它交税,同时产生GDP,这是最典型的玩法。比如京东方,那个做电视屏的,在重庆、合肥都投资了,把京东方拉过去。或者弄一个江淮大众,搞个生产线,然后就交税了。所以现在各级政府抓的是生产,谁也不关心消费。各地政府希望生产在我这个地方,消费在别的地方,是重商主义的。你看汽车,连续两年负增长,地方政府不愿意管这个事,只愿意生产。以后应该是哪个地方消费,那么税收就归哪个政府,这样地方政府才愿意去抓市场、抓消费。

 

内循环的第二件事呢,是资金也要循环起来。

 

现在是我们老百姓有了钱,我们想投资于国内的股票。但是国内的都不是最好的上市公司,至少不全。你看腾讯、京东最近都创了新高,但都不在我们A股上。腾讯在香港,京东在美国,都跟我们关系不大。当然我们贡献的是腾讯的流量,我们贡献的是京东实打实的GMV——它的总销量,但是我们养活了华尔街的投资者。大部分投资者都还是在境外,当然也有境内的一部分走出国的,但这没有形成闭环。再比方说,我们的腾讯,第一大股东是南非的Naspers(南非报业),阿里第一大股东还是孙正义,这不太对。我不是民族主义者,但是我们作为一个高储蓄的国家,应该至少能够做到,我们百姓养活的企业,它的投资回报应该能够回到我们的百姓的腰包。这需要资本市场的大力改革。

 

第三件事,就是科技。


我刚才反复地讲,我们的科技在一些制高点上一定要站住。比方说人工智能,互联网的深入应用,还有生命科学。还有就是量子计算,量子计算现在据我调研,咱们跟美国还是差一点,但是差的不是太远,还是有可能赶上去的。

 

经济学家圈:中美争议加剧,中美会脱钩吗?应该如何理解并应对目前的国际形势?

 

李稻葵:中美的关系用脱钩也好,用继续合作也好,这些描述都过于简单了。我倒倾向于认为,未来是一个深度博弈的时代,是极其复杂的博弈。

 

在某些领域,美国人肯定会继续去升级打压中国,尤其是科技方面,比如说人工智能、生物制药方面,一定会打压的。像华为这种事情还会发生,但是在其它方面可能还有点合作。它是一个波动的深度博弈的过程,不能简单地用脱钩和不脱钩来分析。因为中美今天的关系和当年美苏的关系完全不一样。中美这两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和科技,它的交往太多了。举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我们的科技人员。中国现在的科技和二战结束时的科技不一样了,二战结束的时候是靠天才,靠几个爱因斯坦、费米,它就把原子弹搞出来了,但现在的科技是人海战术。今天的科技,我有时候开玩笑,是做饭的技术,是一种实验科学,是千军万马一块反复做饭,看谁做得好、谁吃得好,这是反复尝试。今天这个科学是靠人,所以中国每年培养的将近四百万的工程和自然科学的人才,这个资源美国人也不会放弃的。所以他可能以后对我们顶尖的科学家从美国回到中国会严加防范,也对我们的顶尖科学家、科技公司到美国去访问严加防范。但是我相信美国人不会控制留学生。清华的这些本科毕业生到美国的MIT,那是给教授干活的。没有这些中国学生,美国的很多科学发现都会被拖后腿的。我们一年工科的毕业生是印度加韩国加日本加美国加欧洲之和。所以以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同时这个博弈也是极其波动的。我认为最艰苦、最麻烦的是未来的一百天,美国进入大选,特朗普选情告急。就算选举出了结果,如果对特朗普不利,还可能折腾。特朗普可能不认这个选举结果,很可能还会闹到最高法院,这是史无前例的。所以一碰到美国的竞选,双方都很可能拿中国说事。而且美国的“幕后国务院”,或者说“深层外交部”,这个deep state,深不可测呀。美国的外交部、国防部,他们有一帮职业的官僚,你搞不懂他们是怎么一个想法,他们和政治家的想法又可能不一样,可能会浑水摸鱼、甚至制造混乱。

 

拿我个人的一个经历来说,在二十年前,1997年我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做了一年研究。当时我就发现,胡佛研究院每年请来做研究的这些学者都有来自国防部、外交部的,而且那时候的研究选题不约而同的都是中国。当时中国还没加入WTO呢,但是那些人已经意识到,他们的职业生涯,一定是要建立在对中国的政策基础之上的。他们一定是要在对中国的政策上做文章,才能够得到个人的职业发展。那现在这个时候呢,他们已经是摩拳擦掌。


未来一百天是非常复杂的,讲的大一点,我在最近一个发言中说:现在开始,我们已经进入到民族复兴的最关键的十年。因为未来这十年,我们所面临的国际环境,可能是从来没有那么复杂过的。未来若干年,国际上各种各样的势力,都有一种焦虑感。他们都认为,时间来不及了,要对中国干点事,再晚就不行了。

 

经济学家圈:对企业的制裁是本轮争端的一个特点,应该如何应对,您2年前包括提出的反制措施,现在看可行么?

 

李稻葵:目前呢,美国方面在关税上对我们已经有制裁了。关税一点儿都没有降,这个呢我们对他也有一定的对等措施。这对双方都不利,但是也没办法,这已经是大家都已经接受了,都已经割肉了。就像买股票似的,已经是止损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尤其是未来100天,美国方面还有可能搞什么动作。现在中国方面最需要干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提前跟美国方面打招呼。有些你要制裁我的东西,我都知道;但是我也有杀手锏。提前打招呼,有言在先,双方互相画红线,你别越界,我也别越界。


美国方面最有可能给咱们做文章的,就是芯片。我们芯片对外依赖度是很高的,讲的更细一点,我们对外依赖的芯片主要是在几个方面:一个是手机,一个是服务器。我们的电脑,Windows以及英特尔联合系统是我们最主要依赖的地方。军事上其实倒不是那么重要。那么美国方面如果在芯片上耍赖——他纯粹是耍赖,因为美国人自己其实并不怎么生产芯片,美国人是和中国台湾地区、日本、韩国合作。或者反过来讲,中国台湾地区和韩国和日本的一些企业,用了部分的美国的技术,同时也把美国的很多公司当成大客户而生产芯片的。美国人有可能耍赖,说你看你这些企业,你的大客户是我,你用的专利是我的,那我不许你们给中国供应芯片,如果你供应的话我就停止你和我的企业有任何的来往。因为美国是霸权,所以一宣布的话,有些公司可能不得不去跟着,这就是一种耍赖的游戏。

但是,你要这么干的话,我们不是说没有对等的工具。我们也有我们的维生素、我们的抗生素——维生素、抗生素,90%以上的原材料是中国生产的。这是事实,你短期内你肯定搞不出来,因为这是发酵的细菌,不像机器你可以搬回去。我们绝对不率先这么干,但是你如果率先耍赖,你胆敢在芯片上你跟我耍赖的话,我们也有反制措施。


所以这就是有言在先,大家都有武器,你也有,我也有。谁也不许动,你要是敢在芯片问题上做文章,就相当于你动了“核武器”了。你把整个世界经济的格局,把我们中国的经济打乱了,就是相当于跟中国的老百姓在粮食问题做文章。那我就不客气,在药品上我也做文章,对不对?我觉得这是现在非常现实的一个问题。

 

经济学家圈:有人很担心swift清算系统可能被踢出来,会发生吗?有何应对措施?

 

李稻葵:这也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中国的银行不能够参与这个国际的快速资金转让的系统的话,那么很多国际业务无法开展。那我们很多银行的很多国际交易就停顿了,包括我们一带一路的很多的汇款资金的转账都停顿了。那如果这么干的话,我们给美国方面的定性也是经济恐怖主义行动。我们这些银行,如果犯了什么规,你调查。但是你不能这么干,如果你要这么干的话,我也要找你麻烦。


这些方面呢,我相信我们一定也有武器,但是这个我没有深入研究过。我的看法是要事先沟通,要跟美国商务部、跟美国财政部、还有美国的贸易代表,咱们都可以协商、可以谈判,但如果你蛮不讲理的话,我们也可以不惜代价和你玩这个。武器我们肯定是有的,但是一定要定性:你这么干,相当于在经济领域率先使用“核武器”了。现在的经济问题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都有抓住对方把柄的地方。

 

经济学家圈:十四五期间,您觉得最关键要做的事情包括哪些?

 

李稻葵:有三个方面都要突破。


第一,经济方面必须保持高质量发展,关键是内循环,这个之前已经提到过。经济方面最重要的就是释放我们的内需,建立统一大市场,那么释放内需的一个关键就是提升我们的收入,其中的关键是城镇化和基本公共服务的普及化。如果说过去我们比较强调的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那么十四五期间,我自己的说法就是,我们的工作重点应该放到市场需求的释放上来。要去经营和培育我们长期的国内需求,这是最重要的。但是内循环外循环要配合。要保持一定的量,比如百分之五,但同时也不能没有质。

第二,科技必须要占领若干制高点。因为这一轮很可能是赢者通吃,你如果占不到制高点,那么谁理你呀,别人不可能把技术给你了,人家封锁你还来不及呢。


第三件事情,对于我们经济学有关系,要特别强调的是基于我们理论和道德的软实力提升。就是基于理论和道理之后,我们一定要有突破。怎么突破呢?一定要想方设法在国际上讲清楚我们中国的经济和社会治理方式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不是乱来的。对外我们没有任何的意图要输出我们的意识形态。我们从来不干预,从来不输出我们的意识形态。我们自己的国家治理、社会治理的这套办法、体制,搞经济让政府跟市场同时发力,让政府成为市场的有机的参与者,这套办法也是合理的,也不是歪门邪道。对于这些做法,我们一定要打破有理讲不出,做了好事还被人骂这种窘况。所以这就是需要我们经济学,乃至整个社会科学的工作者下功夫了,这就是软实力。军事上是硬实力,科技是硬实力,经济发展是基础,但是软实力也要提高。不仅要讲好中国故事,更重要的是讲好中国理论。

经济学家圈:您一直强调经济学本土化,您如何评价目前国内的经济研究?

 

李稻葵:很简单的一个说法,我觉得我们现在有形,但是无神。


有形无神,如果用戏剧的说法来讲,就是一个戏剧演员,他的形象很漂亮,动作、甚至唱腔都有了,但是他不传神,没走心。说的更严重一点、更具体,就是现在国外一切的工具我们都学会了,国外的一些写文章的形式也有了。比如做双差分啊、随机实验、随机一般均衡,动态随机等等都学的快的很,但是就是没有神。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我们到底从中国的这个土地上,能创造什么样的经济思想呢?我们有哪些是讲出来西方人一听,觉得这个东西有意思,他们以前没有想过的?让他们觉得中国这70年的经济实践,尤其是过去40年,提供了一个新的思想,但他们有些方面可能没注意到的。


我们缺少的是就是经济学思想,如果光是方法没有思想,那么任何的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也好,他对经济学的贡献是极其有限的。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跟上一个答案的第三条是紧密相关的。这么多年,中国经济作为一个学生做的是非常出色的——考试成绩一下子从D甚至于F提到了A-。但这个学生讲不出来,我为什么能提高,这样别人就老怀疑你抄作业,也怀疑你考试作弊了。我们经济学的研究人员,要做的工作就是要把中国经济这个学生考试成绩从F提升变成了A-的这个过程讲清楚。要告诉全世界同行,中国经济这位优秀学生,他过去做对了哪几件事情,这几件事情经济学里以前没有研究过的,或者没有强调过的。那这几件事情,其他学生也可以学。比如非洲,甚至于印度也可以。你如果学会了,你成绩也能从F变成A-。你把这个事情讲清楚之后,别人自然就不会指责你在作弊了。


所以我觉得经济学的研究需要形跟神真正的结合。我自己过去两年一直在跟同事们一起努力,在清华大学成立了这个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ACCEPT),我们要干的事就是这件事。我们在国际上搞了一个政府与市场经济学国际学会。我们在经济学里面提出应该需要有个分支,就是研究政府在市场中的作用和它的行为。不是说把政府从市场中拎出来,去想政府在干坏事,或者是干好事。而是我们把政府就作为市场中的一个重要的参与者,我们来研究他的行为是怎样的,什么时候他可以干好事,什么时候他干的不对,干坏事的话怎么能够把它的激励搞对。


我认为这个事情是一个普遍的问题,不光是中国,美国也有这个问题。中国是有心得的,从中国的实践出发,我们研究一些具有普遍意义的经济学的道理,而且我们这个经验也能够为人类的其他的社会和国家的发展做贡献。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中国的学者也为经济学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了。

 

经济学家圈:互联网和人工智能对经济学规律有没有改变?

 

李稻葵:首先互联网会改变经济学的研究方法。我相信年轻一代的经济学学者一定会用更加精确的数据方法、更加及时地去研究正在发生的经济现象。举例子的话就是疫情期间用腾讯,用阿里的数据来写很快的经济的反应和经济体的运行。


互联网和人工智能,对经济学最深层次的一些规律可能不会有重大的影响。深层次的这个规律是什么?就是人的行为是多个层面的:人有社会行为,有政治行为,也有经济思维和经济行为。在不同的场合下,他会表现得不一样。你比如说在跟不认识的人,在上班的时候,八小时之内他更多的表现是经济思维,比如他要跟别人谈判、讨价还价;八小时之外,在家庭表现的是一种家庭行为,那他就不谈个人经济利益了;在政治场合呢,他又谈的是政治行为,追求的是影响力、是权利、是尊重。所以这是最基本的规律,就是人的经济行为是基础,人只有满足了经济需求,才会进一步演进到政治行为和其他社会行为。这个规律是没有变的。


但是互联网、人工智能来了以后,它会影响什么呢?它首先会影响人的行为,人可能更多地表现出社会行为。因为基本的经济生存可能变得相对不那么重要了,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来了以后,生产能力大幅度提高,所以人更多的会表现成一种利他的社会行为,或者是政治行为,追求的是尊重。所以就是说最基本的规律没有变——人参与社会活动的基础是经济行为和经济动力——这个没有变。但是他在边界可能有所改变,可能他程度有所改变,更多的是考虑的是社会行为了,在社会行为驱动下他有一套新的行为机制。

 

举个例子,比如说我们一天24个小时,除了睡觉之外,我们大量的时间用在社交上、在上微信。在微信互联网的交往中,大量的行为是干嘛呢?是在争取或者维持和别人的感情,包括尊重。你给我发一个帖子赞扬我,我开心;但是过一会儿你发个朋友圈我也得点赞你啊。这本身是什么呢?是一个感情的交易。不是经济交易了,不是为了生存,我不玩这个我照样能生存,对不对啊?所以这个东西会变。

 

所以我倒认为,互联网和人工智能不会改变最根本的经济学的一些规律,但是会让很多非经济的行为进入到我们的社会活动中来,会影响我们的社会人的行为。从这个意义上讲,经济学可能要与时俱进,就是要更多地理解很多社会交往中的非经济行为。我也提醒我同行,包括我自己,我们不能像过去那样子过多的、过分的用利己主义的,纯粹的经济人的行为来解释很多社会现象,我们必须要开阔眼界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互联网和人工智能在改变我们的经济学。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faKPcN0BmU03fqLyqiQgOA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作者 | 朝阳

 

放弃幻想,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吧。

 

下半年最重要的两大趋势:

 

一是“双循环”内外经济换挡,二是科技公司走入下半场。

 

中国的前路已经走到了一个谁也指望不上的时代,铁幕、脱钩、冲突将成为新常态。向内而生,构建消费内循环、科技内循环,成为了一个时代命题。

 

全球在经济危机中下坠,未来的不确定性笼罩着每一个人,能够重新拉动经济引擎的只能是新一轮的科技革命。

 

敲开新经济周期大门的,将是一场“价值大讨论”:

 

在“双循环”发展格局中,你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勒紧腰带过苦日子的年代,你到底能创造什么价值?

 

回答不上这些问题,在未来几年注定格局有限,甚至在失序中被淘汰。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双循环,内外动力换挡

 

“双循环”一提出来,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就聚焦到“内外之变”。

 

“以国内大循环为主,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发展的新格局”,核心要旨是抓住最后的窗口期,为中国下一步筑基。

 

据海关总署统计,7月的进出口数据是今年以来表现最好的:

 

进出口额2.93万亿元,同比增长6.5%,为年内新高;其中出口1.69万亿,同比增长10.4%,进口1.24万亿,增长1.6%;贸易顺差4422.3亿,增长45.9%。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海关总署署长接受采访时说: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对中国而言,如果内外动力能实现自然转换是最完美的。这是由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变化决定的。

 

世界版图被分割成了3个部分: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图源:世界银行《2020年世界发展报告》

 

原料国,集中在中东、非洲、南美;零件制造、加工和劳动力,主要由中国、东南亚、印度等承担;而利润最丰厚、最有价值的部分,设计、专利、品牌都掌握在欧美日手中。

 

中国处于从初级制造业向先进制造业过渡的阶段。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图源:世界银行《2020年世界发展报告》

 

这导致无论是发生经济危机,还是人为干扰——比如美国的技术封锁,中国都会遭受到最直接的冲击。

 

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打断中国的发展进程。

 

中国经济格局是由国际大循环塑造的,到今天依然受益于它,哪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在改革开放初就明确国际大循环战略,以1987年王建的《关于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战略的构想》为代表。

 

其核心是:两头在外,大进大出。将农村剩余劳动力吸收进外循环,形成中国劳动力优势,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赚取外汇,推动重工业、农业发展,使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相互推动。

 

它不但让中国走出短缺,最终改变了我国东西、南北的区域发展格局,长三角、珠三角、深圳特区都因此而起,我国产业分布也重新洗牌。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中国对外贸易依存度最高峰在2006年高达64%。

 

2006年同样是一个分水岭:中国开始从投资、出口拉动转向消费驱动。

 

黄奇帆曾表示,“一个强国一定是内循环经济占GDP的80%以上,外循环的经济占20%以内”。

 

2019年全球最大贸易国里,中国外贸依存度已经降到31.8%,美国是19.7%,德国高达70.8%,日本约为28%。以严格标准衡量,只有美国的双循环构架是在合理运行的。

 

中国过去十几年一直在努力把经济增长动力交到内循环手中,只是并不迫切。

 

但国际政治的风云变色,让这一动作大大提速。

 

所以要深刻地去理解,中国要从受制于外向型经济,向受益于外向型经济转变

 

过去十年,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个大变化是:中国进出口第一大主体,已经从“国字头”变成了民营企业

 

它就发生在2019年,民营企业进出口占比达到43.3%。更早的2015年,民企海外并购占比就超过了70%。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民营企业不仅是国外大循环的主力军,也因其在国内商业体系中的独特作用,成为内循环的“压舱石”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今年,中国外贸订单断崖式下跌,80%的中小企业遭遇了订单荒,仿佛10年前的危机场景重现;

 

然而,现在的中国新外贸,建立在全链路数字化的跨境贸易平台上:支付、交易、接单、物流、通关、结算等环节,已经全部可以在一部手机上解决。

 

以阿里国际站、速卖通、1688等为代表的平台,向中国外贸行业、中小企业主们提供了最好的出海工具,没有之一。

 

但更重要的是,这一个全球数字化水平最高的商业体系,并不仅仅服务于外贸,更成为了企业外贸转内销的最佳平台。

 

稳外贸是一方面,帮助更多制造企业拥抱国内市场,是更具长远意义的战略布局。

 

通过与淘宝、天猫这个最大消费者平台的联动,上半年,淘宝天猫、1688等平台连续举办多场外贸转内销专场,帮助无数外贸企业解决了货品销售难题,淘宝特价版还专门上线“外贸转内销”频道,让双立人、迪士尼、优衣库等这样的知名大牌代工厂产品直面国内消费者。

 

尽管短期内内销还不足以完全弥补外贸的损失,但是汇聚30万中国厂长,150万外贸公司,100个特色产业带和全球200多个国家超千万的批发商,这套商业体系的未来却依然引人遐想。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被封锁的“第一生产力”

 

但是,如果只是把内循环理解成出口转内销,这无疑没有反映这个转型的纵深。

 

内循环更高层面的价值在于,通过技术升级带来的效率提升,最大限度激发中国内需潜能。

 

永远不要低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的分量。

 

1988年邓小平讲这句话,是又一次被科技的伟力所震动。改革开放的最重大成就之一,是中国科技的进步。

 

曾经我们被日本新干线震惊、要“8亿衬衫换飞机”,如今我们有世界第一的高铁网络,有国产大飞机;

 

一大批民营科技企业的兴起,联想电脑、华为5G、阿里云、大疆无人机,乃至TikTok等等……在各自领域站到了行业顶端,也彻底改变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方式。

 

同是科技企业,其技术含量也不尽相同,硬件生产还是集中在低端组装,5G技术全球领先,但依然无法摆脱对海外硬件供给的依赖。

 

相比之下,互联网领域依然是最坚强的堡垒,还好阿里等互联网公司在云计算提前布局,搭建起一套全新信息技术基础设施,摆脱了供给侧的限制。

 

试想在当今的国际局势中,如中国企业的大数据也掌握在外国供应商手中,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当美国“一个也不放过”的封杀、印度不惜交恶也要“去中国化”,各国关起门来发展科技产业,更深层的原因也呼之欲出:

 

经济大周期中,能穿越危机的“最优解”,一定是科技革命。不要低估任何属于新技术的细枝末节。那些看似并不多么炫酷的技术,也关系着中国经济升级的命门。

 

从工业革命开始,到1929年大萧条、东亚经济危机、2008年金融危机……历史反复验证了,危机与科技革命相生相伴。

 

过去,煤炭、蒸汽、电力、石油如何改变的世界版图,今天5G,数据,芯片,半导体带来的冲击只会更猛烈。

 

第四次技术革命已经进入下半场,数字化、智能化方兴未艾。科技内循环,才是本次经济危机的破局关键和最大机遇。

 

美国针对中国的,正是这些领域——回流高端制造业、限制核心技术专利交易、圈定互联网疆界、隔绝数据的外泄。

 

权力与资本,政府和市场,终于集体为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产背书——科技公司。

 

2019年美国GDP仍然相当于全球第3-10名的总和。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图源:世界银行  2019年GDP排名前十国

 

这样一个超级大国,当面临危机、政治战车绑架一切时,其宣扬的自由平等竞争、市场经济价值观通通被扭曲:

 

精致的美国梦最终踩在别人的梦想上,让世界一起为美国梦窒息。

 

美国经济陷入滞胀,民粹主义和种族主义引动社会危机,疫情仍处于高爆发状态。

 

如今中美发生的一切,都能在历史中找到隐喻——美苏冷战、世界划分两大阵营;美国对日本崛起的打压、掀起三十年贸易战和半导体战争。

 

从华为、中兴开始的芯片战,到TikTok的强买强卖,到对阿里巴巴、腾讯、字节跳动、京东、网易等公司一网打尽。

 

实体清单上超300家公司,美国对中国科技的封锁,已经远远超出中美贸易摩擦的烈度。

 

科技封锁其实就是对未来的封锁。这与近年来对工业4.0、中国制造2025的打压一以贯之。

 

封锁禁令之后,引发了又一轮中概股危机——白宫计划要求所有中概股公司必须遵守美国审计要求,否则强迫其退市。

 

消息一出,阿里巴巴股价暴跌了5.11%,一家就蒸发了367亿美元;京东下跌4.39%,网易下跌3.32%。接连被做空的在线教育龙头跟谁学大跌了18.5%。

 

高层所说的“外部环境变得极其不稳定和不确定”,这才是冰山一隅。

 

今年以来中概股频频被做空,回归国内市场,进入科创板成为了很多科技巨头的选择。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全球最大独角兽——蚂蚁集团宣布在科创板和港股上市。

 

其2000亿美元的估值,为优质的中国科技企业上市树立了标杆,也为科创板进行背书。这证明了我们为了鼓励优质科技公司的发展,是有创新融资能力的。

 

决定权不在我手,科技公司的前路,和内外换挡的改革方向,紧密交织在了一起。无论从技术、资本还是市场角度,中国科技公司都必须和脚下的土壤形成更深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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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价值,科技破壁的两条路径

 

面对数字铁幕,中国科技公司“渡劫”之路何在?

 

面对新冷战危机,中国如何抓住新一轮科技革命?

 

还得从“双循环”架构中寻找价值定位。

 

40年前一场真理标准大讨论,彻底扭转了局势,一场改革开放改变了山河你我的样貌。

 

如今中国走到另一个拐点,迎来的是一场“价值大讨论”。

 

每一个科技公司都需要回答:

 

在新一轮技术革命中,在“双循环”发展格局中,你能带来什么样的突破?

 

你到底能创造什么价值?

 

回答不上这些问题的公司,在未来几年注定格局有限,甚至在失序中被淘汰。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安永《摆脱新冠危机:后疫情时代的应对》

 

但这并不容易。

 

和经济结构一样,中国不少互联网公司早已“脱实向虚”——追逐流量思维、收割短期利益。

 

创业者言必称流量,用户时长就是广告收入,游戏和泛娱乐业务的快钱最好赚!

 

但是——让用户沉迷于“奶头乐”中——科技公司为我们的时代只能作出这些贡献吗?习惯了赚快钱的科技公司,还能不能自我革命?

 

疫情期间,线上经济好像到处都是“风口”,一些在解决问题,一些在制造泡沫。

 

一个判断价值最基本的方法:有没有提升效率,减少成本。还是说只是在用流量说话,占据用户的时间。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图源:Trustdata

 

廉价的“奶头乐”文化诱惑很大,因为这是把用户变成数据后,直指人性弱点、精心设计的算法,也是流量驱动的公司最快变现的商业模式。

 

但最后在回答“社会价值”问题时,会又走向泡沫和虚无。在网上是声色犬马,放下手机面对着失衡的生活。

 

真正能改变社会的巨大变化,在舆论热潮中反而被泡沫淹没。价值不应仅以体量和数据简单衡量,虽然都是科技公司,但是一些成就更值得珍视。

 

我们反复论证,中国不缺少大公司,这是我们的经济体量、人口基数和国内大市场决定的;我们真正缺少的是能够坚定长期主义,能够从0到1,更能不断自我革命的强大公司。

 

摆在科技公司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通往新基建,数字经济产业化,构建“科技内循环”;一条通往产业升级,赋能中小企业,推动实体经济构建“消费内循环”。

 

5G正在高速的规模化扩张,中国是最早大规模实现商用5G的。预计5G基站数量规模会达500-600万个,预计在未来5年的时间里直接带动经济产出10.6万亿元。

 

全球云市场被亚马逊AWS,微软Azure和谷歌云占据,其营收规模分别为350亿美元、181亿和89亿。在硬件基建上,又要摆脱IBM的小型机、Oracle数据库和EMC储存设备。

 

7月31日,全国最大的数据中心集群落成,由阿里云在南通、杭州和乌兰察布陆续增加和开放超百万台服务器。这是算力的大解放,意味着中国未来所有的企业都可以上自己的云。

 

未来3年,阿里云还将投入2000亿,用于云操作系统、服务器、芯片等核心技术的开发。

 

这些还都只是基础设施,在基础之上,更指向产业升级,科技公司释放数字红利,赋能中小微企业,形成更多的数字化产业带和城市集群。

 

从上一次经济危机到现在,中国消费市场、产业链布局最大改变就是商业的数字化。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线上消费在社会总消费所占比例连年走高,目前已达30%。意味着电商已经掌握了需求端的规律,有能力也有技术去推动整个供给链上下游做出改变。

 

最典型的一个案例之一是“淘宝村”,这是中国电商改变产业集群的样本,将乡村振兴、新城镇化、产业升级、跨境电商等命题统统囊括进去。它展现出科技革命的一重重要价值—让技术推动普惠和平权。

 

从2009年开始,在浙江、广东、河北等地开始出现淘宝村,到2019年全国有4310个淘宝村,95个淘宝村集群,33个大型集群(30村以上),7个超大规模淘宝集群(100淘宝村以上)。

 

据《农村网商发展研究报告》,参与电商经济的农村家庭年平均收入提高了2.05万元。

 

通过科技公司的平台,填补了区域间数字化发展的鸿沟,带动这些地区向着数字化的第二、三产业转型。从而聚合起了一条从各环节生产、物流仓储架构、网上消费、跨境出海、需求反馈的完整闭环。

 

仅以阿里生态为例,就蕴含了6901万就业机会,电商平台2019年带动就业4976万个。

 

这样的数据背后,是数字化力量对实体经济的显著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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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图源:商务部《中国产业带数字化转型》报告

 

目前,全球第一大消费市场仍是美国,3.3亿人口在2019年创造了5.7万亿美元的消费总额。

 

中国有14亿人口,2019年零售总额是5.4万亿美元。专家估计,在今明两年内中国的消费额将超过美国。

 

这种乐观情绪从何而来?

 

来自中国人改善自己生活的不竭动力!

 

中国4亿人的中等收入群体,这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他们也承负着贷款,居住在一二线城市,12个大都市圈中;

 

同时有6亿的中低收入群体,他们散布中国各个角落,主要在农村地区,城镇化必将释放出他们巨大的活力,而将成为支撑中国内循环的新生力军。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我们所希望的,是让所有人知道美好生活是什么样子,并且能够负担得起。面对空前严峻的世界格局,中国必须有一套让所有人都能从中受益的新基础设施。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才是未来竞争最重要的起跑线。

 

今年3月,阿里巴巴董事会主席张勇在《人民日报》上撰文说,把握数字基建这一新基建的重大机遇。结合当下的形势,数字新基建的价值更加凸显,也让人们更清晰地认识到企业家的远见

 

抛弃幻想!中国“第一生产力”被封锁,这场持久战要这么打

结语

 

全球化的逆流、双循环的构建、中美走向冲突,都是必然的结果。

 

改革不是因为一次危机、一份文件引起的,它是在对应的时期下,各种要素的共同结果。

 

但是只有到了真正大危机的时刻,人们才能克服惰性,从短期利益抬眼到长期主义。所以每到危急时刻,都是拐点时刻和战略机遇期。

 

通往未来的道路,必然是由科技铸就的。

 

高层的议程表上还有许多重要任务:金融让利、房住不炒、新城镇化……但宏观趋势已经明朗,就是走新的双循环格局。

 

怎么理解双循环?简单说,就是中国要从生产大国走向生产强国、消费强国和科技强国。

 

科技公司被逼到了墙角,也到了必须回答价值定位,解决真正问题的时候。

 

善用数字化力量,做真正的服务双循环的新型基础设施,是中国科技企业面对的一道不能跳过的必答题。

 

个体的努力固然重要,但是抓住历史进程、避免失序危机,才能一次次扭转乾坤。

 

所有仍然心怀理想、相信价值、笃信长期主义的人,都要做好长期面对一个不确定未来的准备。

 

转自:https://mp.weixin.qq.com/s/kHtknrX9moPkWeWAbNnmfw

这段时间热议的“内循环”到底是个啥?经济内循环解读

 

这两天这个话题非常热,所以我专门开个帖子说下我对这事的理解,倒也不一定对,姑且把我写的当成一个面吧,反正你们也不是只看我一个人嘛。

 

不过聊这个话题前,我们得先聊一个关键问题:

 

到底什么是“过剩”?

 

因为现在的问题,是产能太强,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产能天天过剩。产能过剩导致了一系列问题,甚至资本主义世界周期性的危机,本质也是周期性过剩。这可能和大部分人的直觉反差很大,因为大家一般觉得东西不够才会危机,生产太多怎么会危机呢?

 

1

 躲不开的“过剩”

 

首先大家得分清楚一个关键问题,这也是我经常引用的一句话:

 

你希望有五个老婆,这叫需要;

但是你只养得起一个,这叫“有效需求”。

 

同理,老王想要苹果全家桶,BBA各来一辆,两个超模保姆,大平层,天天米其林,各种潮鞋,天天逛两趟SKP。

 

但是上边说的这些老王都买不起,只能买得起小米手机,那他的需求就只有小米手机。在市场经济的话语体系里,如果“买不起”,那你就不是人。

 

产能也一样,看着似乎是天量的,但如果大家都买不起,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不需要这些玩意,那就是产能过剩

 

不过问题变得更加奇怪了,能生产出来,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有很多种原因,最关键的是下边这个。我们捋一遍在资本主义世界里的一个标准生产流程,大家就知道啥原因了。

 

假设地球是一个村,里边有资本家黄四郎和一堆村民。黄四郎有个厂子,他雇佣村民们生产自行车、脸盆和房子等生活必需品,将来卖给村民。

 

如果这些商品价值100万,这时候就有个分配问题,如果黄四郎自己拿20万,给员工们分80万,合理吧。

 

合理是合理,不过问题来了。员工们的80万无论如何也买不完黄四郎的100万产品,而黄四郎也不可能把自己的20万全花掉,富人在消费品领域消费比例一直都不高,他们看着花钱猛,不过消费占收入比例可能远远小于穷人(穷人月光嘛)。

 

也就是说,最后剩了20万的产品死活卖不出去。你可能纳闷,就不能给工人们发110万的工资下去?那资本家赚啥?

 

所以说,只要商人逐利,就有一部分收益要不消费,就有一部分对应物资卖不出去。这玩意就是过剩

 

从英国引爆了工业革命那一刻开始,这个问题就如影随形。英国人用蒸汽机生产了天量的物资,各种床单、被套、刀子、叉子、毛绒玩具等等,但是英国本国工人的工资非常低,无论如何也消费不了那么多的物资,富人又不可能把赚到的钱全花了,所以多余的工业品卖不出去就成了个大问题。

 

那怎么办?

 

只能卖到海外去。现在大家知道为啥英国拼了命在全世界找市场了吧,为了打开大清的市场,不惜远渡重洋跋山涉水,来到中国把大清给打了。

 

因为只要资源足够,英国人生产工业品的潜能是无限的,最麻烦的问题就是卖不出去。这也是为啥英国打下印度后,一下子牛逼得不得了,因为印度既是英国的原料产地,又是英国的工业品倾销地,一牛两用。

 

等到印度不再跟着英国混,英国也就现了原形,变回小岛国去了。

 

既然每个国家都面临过剩问题,如果把整个世界理解成一个村,最后总会有那么一刻,村里所有人的购买力也买不完工业品。所有产能过剩,东西卖不出去,厂子倒闭,工人们更没钱,更没法消费,然后就全球经济危机了。

 

那有办法没?

 

也不是没有。美国人想出来给普通老百姓贷款,让他们借钱去消费。好处是危机被延缓了,毛病是出现了新的更大危机,大家借钱太多还不上,引发了金融危机,也就是2008年的那次。

 

按照这个逻辑往下聊,大家就能发现一个关键问题:

 

就算有外部市场,产能依旧迟早过剩;如果完全“内循环”,只能是死路一条。

 

官方显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官方的原话是经济内循环为主、双循环促进发展的新格局”。说的清清楚楚今后要搞双循环,如果哪个博主上来就跟大家聊我国今后要闭关锁国了,这种沙雕大家离他远点,小心下次他的脑子被驴踢时不小心踢到你。

 

也就是说,外部市场不能没,但我国长期太过依赖外部市场,今后也要提升内部市场地位了。

 

2

 啥是内循环 ?

 

其实直接解释内循环没啥意思,我举几个例子,大家就知道了。先说一个不是内循环的,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德国。

 

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伤了元气,欠了一屁股债,日子也没法过了。尽管工厂什么的还在,但政府没一毛钱,也没钱去买原料;工厂开不了工,工人没工资,市场循环不起来,整个国家越过越挫。

 

不过好在美国人来了。美国人给了德国大笔贷款,让德国工厂去买了原料重新开工,然后生产出来的东西一部分德国人用,剩下的大部分卖到了美国。

 

这种情况下的德国,就是典型的外向型经济体,生产的东西主要卖到海外。

 

随后1929年经济危机爆发,德国出事了。因为美国那边也大规模破产,美国人没钱买德国的东西,德国工厂也跟着没法开工了。德国大量的工人失业,绝望之下,把希特勒推上了总理职位。

 

希特勒当时想出来的一个策略就是扩大军工。国家发行国债,把筹到的钱投资给军队,让军队去向企业订货,这样空闲产能就被调动了起来。

 

扩军倒也不稀奇,全世界都在搞,而且这玩意正是凯恩斯经济学的精髓。问题是钱从哪来?希特勒也有办法,不是已经扩军了嘛,枪在手,随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先打劫了捷克,然后是波兰,然后法国,苏联。

 

大家看出来了吧,德国就是个典型的“外部循环”的国家。生产出来的东西自己消费不掉,只能是卖到海外;一旦海外出事,东西卖不出去,就是大规模失业潮,一点办法都没,只能是转向军工;武装后的德国战争机器就可以去海外打劫,这样也形成了一个新的“外循环”。

 

接下来我们说一个接近内循环的例子,也就是美国。

 

美国人很早就意识到了,想可持续发展,关键是搞一个庞大的内部市场,生产出来的东西自己尽量消化,这样才能摆脱对外部市场的依赖。

 

比如那个著名的福特,他就是这么理解这个问题的。他的员工工资很高,他他一度指望自己的员工将来买自己的汽车。

 

这想法是好的,但到了实际操作阶段,也就是美国在大萧条爆发前,资本家血腥无比,往死里压缩工人工资。当时美国资本家们养的打手比美国的军队还多,动不动就对起来要求涨工资的工人们来一波血腥屠杀。而当时的美国政府其实就是资本家的马仔,在边上看热闹,偶尔还帮着资本家镇压工人。

 

美国当时工人的整体工资上不去,自然也买不完本国生产的物资。当时全世界都指望把自己的商品卖到别的国家去,或者卖到殖民地去。

 

比如美国当时就热衷把物资卖给中国,中国的地主们有点积蓄,就很欢乐地购买西洋玩意。这些工业品主要从长三角进入中国,入关就得交税,所以控制了长三角税收的蒋委员长就是各个军阀里最强大的那一个。

 

大家看电视剧经常看到的那个民国的绿台灯,就是美国生产的。电影里截了一张图,这一屋子基本都是美国货。

 

这段时间热议的“内循环”到底是个啥?

 

这个背景下,美国其实也有外循环,也需要把生产出来的工业品卖出去。等到全世界所有的市场全部挖掘干净了,资本主义世界天量的工业品也就没地方卖了,又出现了严重的过剩,再加上股市崩溃,引发了史上最大规模的1929大萧条。

 

我刚才提了,德国正是在这次危机中开始转向军工来吸收产能,那美国怎么办?

 

美国和德国的思路有点像,又不完全像。我们教材上说罗斯福搞“以工代赈”,也就是政府借钱搞基建,吸收产能和就业,有点像我国现在的模式。

 

不过这远远不是罗斯福政策的全部。罗斯福后来被评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美国人叫他名字缩写FDR,在美国只有那些深受爱戴的人才有这个待遇,如果只是他搞了点“以工代赈”,那就太肤浅了。

 

罗斯福真正牛逼的地方,在于他很超前地意识到,整个社会如果想稳定运行,必须得搞出一个庞大的中产阶级来。通过提高工人工资和福利保障,把社会从之前的“金字塔”变成“橄榄球”造型。

 

这样就可以通过“自我革命”,避免被苏联演变,是的,那个时代苏联那套才是普世价值,处于进攻位置,欧美处于防守状态。

 

所以在搞基建过程中,罗斯福大刀阔斧地拆分自由主义时代的那些工业和金融巨头,而且对大企业开始征税,搞转移支付,向工人阶级提供给保障,提高工人工资。罗斯福的媳妇跟他关系很差,各过各的,老太太人生后半期一直致力于改善穷人境况,提高工人工资,保护妇女权益。

 

而且当时工人和资本家冲突严重,罗斯福一改以前政府保护资本家的习惯,果断站在工人的一边。比如1932年福特汽车厂工人们搞罢工,州警察照例赶来驱赶,联邦政府军队却赶来支持罢工群众,竟然出现州警和联邦军队持枪对峙的情况。

 

而且为了跟资本家对抗,顺便打击黑社会(美国当时的资本家大部分跟黑社会不明不白,包括后来的肯尼迪家族),罗斯福充分向FBI授权,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美国FBI权势雄起几十年。

 

放一张图,下图那个橙色的线就是人口中90%的人占有的财富比例。可以看到,1929年经济危机爆发的时候,美国是两极分化最严重的时候,0.1%的人竟然拿走了全社会25%的财富。90%的人分那16%,老百姓没钱消费,可不就危机了?

 

这段时间热议的“内循环”到底是个啥?

 

但从罗斯福开始,美国搞了一堆法案,致力于降低贫富差距,通过国家来调整收入结构,从那以后,富人财富占比一路走低,美国慢慢涌现出了一个庞大的中产阶层,政府还强制搞养老金,避免老无所依,让大家放心消费。这种趋势一直持续到里根上台,美国重新大规模搞自由化,社会越来越分化,到了2008年产生了大危机。

 

众所周知,国家介入肯定会影响效率,这也是为啥曼昆的那本经济学,上来就聊限制最低工资对经济不利。

 

不过政治家理解问题更加全面一些,因为社会追求的不仅仅是效率,理论上讲,纯粹的物竞天择达尔文式的社会效率最高。如果都不去照顾老人,让每一个弱者能自发淘汰,效率会更上一层楼,但那样社会很快就会陷入崩溃,也别谈效率了。

 

而事实上,欧洲的福利制度也正是起源于革命运动风起云涌的俾斯麦德国。俾斯麦搞这玩意的初衷就是稳定社会,防止德国社会在一波革命中灰飞烟灭。

 

不过单纯的分配并不能解决问题,还要把蛋糕持续做大。在这方面,美国其实做的最好得事情是“国转民”。

 

啥意思呢?

 

进入20世纪之后,就明显出现一个问题:技术越来越复杂,难度越来越高,如果私人部门搞研发,就算急死也搞不出多少来。

 

比如影响了整个20世纪的几项关键研究,原子能、计算机、互联网和基因工程,都是以国家的力量,集合各种资源搞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市场经济的伟力。

 

不过市场经济真正的能力在于把这些技术变得既廉价,又平民。让大家都用上,最后国家通过税收回收了投入,企业通过雇佣高收入员工拉高了社会就业率和工人收入,社会效率也得到大幅提高。

 

苏联其实当时在技术上研发也很厉害,苏联解体后美国没少从苏联捡技术,但苏联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法对新技术进行“廉价化”,导致技术研发过程巨贵无比,研发出来后生产了几个样品没下文了。这种只投入没产出的单向路径,想也不用想最终会让财政不堪重负,苏联正是财政崩溃后,苏联上层决定不过了,然后解体了。

 

而美国通过这一系列操作,成功让美国从巨大的工业国,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内需市场,实现了真正的内外两循环。

 

只不过到了新千年之后,问题发生了大变化。大量的美国企业变成了跨国公司,搬到了海外,尤其是东亚,东亚本来是“内卷大坑”,也就是人多勤奋不怕苦,如果竞争有限资源互相往死里坑,但是如果去跟海外竞争基本无人能敌,很快东亚就成了“工业巨坑”。相应的,美国逐步空心化。

 

也就成了现在那个极度分裂的美国,也就有了川总的上台。

 

3

 我国的艰难转型

 

上文说了这么多,其实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要把“内循环”也搞起来,本身是个系统性工程,超复杂,而且不是短期内能搞定的,很可能要到二十年后回头看才能明白现在这个政策的意义——正如现在的房地产政策始于朱总时代,当时的人却没啥感觉一样,很大的可能是我们今天写完这篇,然后大家就把这事忘了,再过很多年,突然才发现原来在2020年政策已经变了。

 

为啥说这事复杂呢?

 

比如单纯提高工人工资,确实是会增加消费,但会损害我国产品的海外竞争力;

 

如果给企业减税,企业订单没增加,突然账上多了一笔钱,它会给员工涨工资吗?可能会吧,不过从历史经验来看,企业的第一反应基本都是去买套房屯着,反而推高了房地产价格。美国那边减税后会去回购股票,来推高股价。

 

那给中产减税呢?

 

中产又分成好几等,比如年收入60万以上的也是中产,五万到十万的也是中产(美国那边的定义是滴滴司机就算中产,我国滴滴司机姑且算五万收入吧),你给他们减了税,各个阶层反应差别很大。

 

比如一个年入一百万的家庭退税十万,这一家子会把多出来的钱去超市里买水果,买衣服增加消费吗?可能吧,不过最大的概率可能是去买海外奢侈品,或者直接去海外旅游,钱也花国外去,又成外循环了。

 

你给月收入三十万的家庭减税,或者补助,他们啥反应?会去三亚旅游?买双鞋?给孩子买个玩具?有可能,不过更大可能是攒着准备下一套房了,毕竟旅游和买玩具他们本来都支付的起,不愿意支付是因为在攒钱买房,买了一套还想买。

 

如果你给低收入阶层减税,会惊喜滴发现他们并没有交税,减啥减?直接发钱?这个倒是也可以,而且他们倒也很愿意消费,问题是这个操作我国已经在做了,“脱贫攻坚”不就是向下转移嘛。

 

此外促进社会保障体系,我国也做了很多年了,这个不用我们说也会继续搞下去。

 

那中国和美国当初相比,缺了点什么呢?

 

这一点政府也看出来了,正是技术的转换。国家投资技术研发,然后转化给私企来廉价化和市场化,最后涌现出一堆公司来。

 

这一点我国已经有成功经验,比如移动互联网,就是典型的一个“政府搭台,企业唱戏”,并且成熟的“内循环”案例。

 

不难理解嘛。政府当初投资了无数的钱,把中国的移动互联网体系搭了起来,然后一轮又一轮地涌现出了一堆互联网公司。这些互联网公司塑造了中国现在的新面貌,有大量的高薪岗位,还拉动了其他岗位,比如二三线城市的快递和电商从业者。

 

大家要有个常识,一般说的“中产阶级”,是介于穷人和有钱人之前的那伙人,所以美国那边开滴滴、修下水道的,都是中产。

 

换算到中国,大概是年入5万到100万之间的这群人。而且我们刚才也说了,3个年入10万的,肯定比一个年入30万的对经济的效果好;6个年入5万的,效果会更好,所以扩大中产阶级规模,说的是五万这个阶层的,不是三十万。

 

移动物联网在这方面无疑是做得最好的,也生动地向大家展示了下什么叫“技术拉动经济”,创造了几千万个相关岗位。我说一件其他事,大家感受下这玩意的广度有多大。

 

抖某音上的一个博主前段时间跟我说,他本来在大城市里上班,有十几万粉丝,后来无意中向大家推了下他们村的手工竹器,现在他们村的手工竹器卖得特别好。以前村里每家每年收入不到一万,现在已经三四万了,后续会更好。说明技术的创新触手已伸到了云南农村。

 

说到这里,我再总结下,大家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所谓内循环,短期靠转移,长期靠科技。

 

也就是短期靠财政向基层转移财富,提升基层的消费能力,一方面改善民生,另一方面消耗我国工业品。扶贫攻坚战的意义也正是在这里。

 

不过这玩意可能跟在座的小伙伴们关系都不太大,因为大家可能觉得自己钱不够,但是在中国,政府关心的是低收入阶层。

 

也就是你年收入超过五万,你就是成熟的社会人了,不能指望政府帮你做啥了。

 

如果你超过十万,那你妥妥就是社会中坚,得承担起来义务了。用资本主义社会的大头目肯尼迪的话说,你得想想你能给国家做啥了。

 

至于那些收入超过三十万或者一百万的知乎群众,政府根本没功夫理他们;政府唯一在意的,就是想想搞点高端玩意,让他们想花钱的时候,尽量在国内花。

 

但是这种做法没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关键的还是需要技术的突破,搞几个新的爆发点出来,像移动物联网一样,催生一大堆新公司、更多数量的高收入阶层和更大规模的中产,这才是决定性的操作。

 

至于这段时间热议的房价问题,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要搞新加坡那种模式。

 

之前跟大家分享过我在新加坡的见闻吧。我以前以为新加坡房价很便宜,去了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新加坡政府给大家提供了一堆长得差不多的廉价房,如果你愿意就去那里住着。廉价房旁边就是商品房,巨贵,嗷嗷贵,比北上深都贵,新加坡的有钱人就在那里边住着。

 

今后我国估计也是这个套路。关系民生的那部分房价应该会慢慢平复下来,比如二三四线城市的非核心区,每年涨幅可能跟通货膨胀差不多;但是还有一部分房产价格会贵到让人怀疑人生,比如一二线核心区,彻底金融化。不然有钱人的钱去哪?全世界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一有钱就搞豪宅。而且如果没有高端房产,他们就跑去国外置产了,这对我国来说,也是一种财富外流。

 

而且今后进口替代会进一步加剧,也就是说一些豪华大品牌,要慢慢地国产化。中国工业品尽管发达且门类齐全,但中国有钱人消费的高端玩意还是依赖进口,比如好几千块一把的菜刀,两千块一个的珐琅锅,一万多一顶的帐篷。政府可能会像当初扶持京东方一样扶持这类产业,让大家都能廉价用上高端玩意。

 

最后的目标是:

 

穷人国家补,富人国内花;科技要突破,进口要替代。

 

所以说吧,这个过程快不了,只能是慢慢来了,而且政府也只是个导向,通过税收什么的来激励,真正去操作,还得依赖一波又一波强人们去操作,一般十年一个周期,2010年的中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不出意外,到了2030年又是一番天地。

 

4

 尾声

 

内外双循环这种事早就应该做,而且是大方向。发达国家都得有个强大的内部市场来消化产能,不然境外一感冒,境内就没法过日子。

 

但之前那种“出口导向”有太多的受益者。如果想改变这种导向,平常没法基本操作,只能是在危机时期才能操作,类似美国南北战争之后遭到封锁,才开始被迫发展太平洋航线和国内市场,大萧条爆发后才被迫调整贫富差距,每次经历巨大的危机,大家才会思考怎么避免这类问题,平时谁顾得上啊,就算你提出来也会被笑话成“杞人忧天”。

 

以前对内部市场重视得不够,今后估计要作为国家安全问题来看待了,有点像那个粮食问题,以前是“人家不卖你粮食怎么办”,现在是“人家不买你工业品怎么办”。

 

总之吧,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危机绝对是转机。肯定是之前的老路走不下去才危机嘛,这时候得被迫跳出舒适区,去做那些艰难的事,解决复杂问题,这才是进步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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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循环”来了,中国要重回闭关锁国了吗?

◎智谷趋势(ID:zgtrend) |  路口大爷

 

中国人对“闭关锁国”四个字有着非常强烈的警惕感和厌恶感。

 

它会让数十亿国人几乎条件反射般联想到闭塞保守、历史屈辱、落后要挨打……

 

大多数中国人对“计划经济”四个字的印象也比较久远,不感冒了。

 

自力更生也就算了,粮票时代、吃大锅饭、物资匮乏、孤立……享受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硕果的中国人,感受过市场的伟大且澎湃的力量,怎么还可能迷信“计划”、“指导”可以管一切。

 

经历了近百年的风风雨雨,没有谁愿意重走回头路,这应该是从上至下都能达成的共识。

 

2020年,全球如同被风暴席卷过境,脆弱不堪,中国战略环境恶化。在这个百年未有的大变局下,中国提出了一个新的战略:“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舆论震动。

 

“内循环”就是意味着中国要重回闭关锁国吗?

 

猜测和怀疑太多了。今天,咱就最近几个热门观点和大家讨论一番。

 

“内循环”来了,中国要重回闭关锁国了吗?

 

第一个观点,国内大循环是走向“闭关锁国”。

 

这是非常情绪化的错误认知。

 

中国有充足的动力维持国际外循环。

 

中国高层比谁都清楚,中国不能没有外循环。

 

中国的外贸依存度从一度接近70%降到2019年底的31.8%,其中对美进出口贸易额维持在11%-17%的水平。

 

中国作为一个贸易顺差大国的事实没有发生改变,对美货物贸易顺差占到中国近6年来顺差总额的七成也是事实。与此同时,中国对美的服务贸易逆差从2008年之后就增长迅速,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人民币没有美元的特权地位,中国还需要挣外汇。

 

中国没有也不可能主动放弃外循环。

 

从疫情发生之后,中国除了救国内的外贸企业,也一直表现出亲外资的态度。

 

在企业层面,部委专门走访外资企业,调查他们的难处和对华投资的态度。

 

在投资区域层面,上海自贸区、海南自贸港都在鼓励外资的加入。

 

在制度改革上,资本市场改革、要素市场化改革展现出打造一个市场化、法制化的国际营商环境的决心,对外资加大开放力度。

 

不管是制造业升级还是科技创新,中国都需要钱。

 

所以中国也在展现出资本所希望看到的“长期稳定发展的预期”。

 

内循环是应对现实的必然选择。

 

现实考量有两个:

 

一是全球经济受疫情重创,恐怕会长期陷入衰退。上一次金融危机发生之后,欧美经济衰退的持续时间长。美国是等到2016年美联储加息,才正式宣告走出次贷危机的阴霾。而欧洲在回暖过程中又遭遇欧债危机,等到2018年欧元区财长同意希腊退出救助计划,欧债危机才基本告一段落。

 

二是全球贸易环境恶化。中央的本意肯定不是放弃外循环,但不得已要把重点转向国内需求。随之中美矛盾的激化,两大体系的碰撞越来越激烈,如果欧美市场对中国慢慢关上门,中国怎么办?

 

面对这些短期内的冲击,中国不可能坐以待毙,不然外贸企业破产倒闭、居民收入下滑、工人失业……这些都是可怕的连锁效应。

 

中美对抗和疫情蔓延的外部因素,加大了中国向内需导向型经济体转型的决心。从2018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提出“畅通国民经济循环”、“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到2020年的“国内大循环为主体”,谋划其实已经很早就展开了。

 

高层在企业家座谈会上强调,“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绝不是关起门来封闭运行,而是通过发挥内需潜力,使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联通,更好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实现更加强劲可持续的发展。”

 

“内循环”来了,中国要重回闭关锁国了吗?

 

第二个观点,内循环意味着依靠外循环的东部要沉沦了?

 

还是错误认知。

 

沿海地区,特别是东南沿海的城市,都是外向型城市居多。如果说国内战略侧重了内循环,东部就失去发展机会,那就太天真了。

 

一是我们前面提到,中国希望双循环更好地联通和促进,国际市场、国际资源还是要利用的。

 

二是,中西部、东北地区会在内循环下,承担更重的粮食安全以及能源安全重担,而东部,则会承担甚为关键的战略任务——科技创新。

 

中央党校高层思想研究中心在《光明日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阐释“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新型举国体制”,提出“关键核心技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靠市场自发力量又搞不起来。我国在核心技术方面的困境以及部分国家对我国高科技企业进行堵截打压的战略意图仍然较为明显。

 

很多人担心内循环,其实也有担心陷入国内市场存量残杀的忧虑,而科技创新就是破局的途径。

 

通过四十年改革开放的发展和积淀,东南沿海地区集聚了更先进的技术、产业、人才,更有底气在中美科技战中作为先锋,在关键技术领域作出突破,避免被卡脖子。

 

像上海的集成电路和机器人、合肥的存储器、深圳的芯片、武汉的光纤……

 

东南沿海的供给侧改革会进行得更彻底和深刻。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徐奇渊在《如何理解“双循环”》一文中分析认为,供给侧改革中补短板的外延,从民生补短板、基建补短板、产业升级补短板三个方面,已经进一步扩展到了产业链安全视角的补短板。

 

东部要成为一把利剑,补足中国科技的短板,实现自主可控。

 

“内循环”来了,中国要重回闭关锁国了吗?

 

第三个观点,内循环意味着中西部和东北要腾飞了?

 

单点突破有机会,整体性腾飞比较难。

 

内循环确实意味着资金会在投资区域、投资产业上重新配置,实现一次大腾挪。

 

发改委在7月份也表态,引导外资向中西部倾斜。

 

但是,客观事实和客观规律决定,内陆地区只能有少数城市能迎来新机遇。

 

比如有先进产业的城市,像手握航天科技的西安;

 

比如四通八达的开放型城市,像拥有双国际机场、中欧班列的成都。

 

就像我刚刚说的,内陆地区更重要的任务,是保障国家的能源安全和粮食安全。

 

而初级产品也是有很多新的玩法。

 

黄奇帆就认为,西部之所以落后,是因为东部的方式并不适合于西部的资源禀赋。他建议采取超常规思路,用现代高科技、工程化、大资本、企业化和系统推进的方略,发展新型戈壁农业,将广阔的戈壁滩改造成超大规模的蔬菜粮食生产基地,并通过中欧班列输送到欧洲或内地。

 

“假设在西北地区这样的农业搞了10万平方公里(1.5亿亩,每亩1万元产值),将会产生1.5万亿的产值,形成上万亿的农业增加值。同时,这相当于增加了1.5亿亩耕地,可以将因此而形成的耕地指标卖给东部地区,既筹集了资金,又为城市群都市圈建设增加了用地指标,一举两得。

 

再比如,西部水光风电资源丰富,由于用电需求增长放缓、调峰能力有限、外送通道不畅等原因,近年来频频出现弃水、弃风、弃光问题。

 

对此,一要通过发展抽水储能、化学储能等技术,平衡此类能源的峰谷差,将此类能源改造成稳定可持续的电力资源。

 

二是加大特高压电网的投资力度,努力将这些地区富裕的电力通过特高压电网输送出去,提高对此类可再生能源的消纳能力;

 

三是要在西部就近布局云计算数据中心,通过‘东数西算’为东部提供低成本的云计算服务。总之,要通过这些新的技术手段和系统工程发展思路将西部地区富裕的清洁能源开发出来,进而转变为西部乃至全国高质量发展的物质支撑。”

 

只有中西部地区真正实现脱贫,中国的内循环才有了内需的真实支撑。

 

如果说东南沿海是一把中美脱钩下突破外部围堵的利剑,那么内陆地区就是中国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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